13
Mar 09
【时间】2009年3月12日8点
【地点】Epiphany@芝加哥
【人物】Tindersticks
周四晚上 Tindersticks 演出,地点是离 UIC 不远的一个教堂。去得有些晚,座位都占走了,就站在后面看。第一次在教堂看演出,感觉不错。原来教堂里也可以卖酒。Tindersticks 八个人兴师动众地站在台上,乐器也全,基本上呈现出了唱片里复杂的东西。只是弦乐的使用有了限制,混音似乎也一直出小问题,所以丢了很多精美的细节。主唱的深情嗓音依旧无敌,现场甚至比唱片更富表现力。跟我一起看演出的教授B 也说,真是浑厚的好声音啊。
Tindersticks几乎把新唱片的曲目演了个遍。两次返场。名曲A Night In和Can We Start Again倒是意外没出现。令我惊喜的是他们演了My Oblivion和My Sister,都是我很喜欢的曲目,现场气氛极佳。
看完以后破例没在UIC 过夜,去教授豪华的旅馆房间蹭了一宿。强烈的月光把窗外树枝的影子投射到我的沙发上,有点像恐怖电影。没睡安稳,天没亮就搭车进了城,转乘Lex回了学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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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
Nov 08
【时间】2008年11月6日
【地点】Schubas Tavern@Chicago
【人物】Neil Halstead
今年我看的最后一场演出。跟 Neil 讲话的时候还是语无伦次了,感情澎湃的演讲稿瞬间忘光。买了T恤合了影,坐下来和旁边的人喝酒闲聊。接着就慢慢看演出。Neil Halstead很和善,有点微醉,气氛很好很放松,我也没感动或者感慨得嚎啕大哭,就慢慢看慢慢看。
回到大本营,书包里的东西都懒得掏。直接躺倒在椅子上听歌,看灯影在大厅的穹顶旋转。睡睡醒醒地很快就天亮了,坐火车回香槟。没学霸,没内疚,没思想,火车也破例没晚点,今年的最后一次演出结束了。
24
Jun 08
【时间】2008年6月21日
【地点】Empty Bottle@Chicago
【人物】Damon & Naomi
周六做了两件振奋的事。一个是写完了采样逼近核主成分分析的代码,调试过程顺利得出人意料。这是在UIC学生宿舍二楼的休息大厅的沙发上完成的,安静又舒服。另一个就是去看达蒙和内奥米的演出,并且和他们聊天。
达蒙和内奥米的演出是十点,仍然在空瓶子酒吧,我仍然坐地铁然后步行一英里。一进酒吧就看到达蒙和内奥米坐在贩售摊位那里向一个听众解释他们新唱片的封面上是樱花泡的茶。我凑上前去问有没有playback singer那张CD,我缺。他们告诉我很遗憾这次没有带,不过可以从他们的网站订购。我哦了一声,又问那么more sad hits的再版黑胶唱片呢,我也想要。内奥米惋惜地说还没印好,黑胶唱片的工厂忙得很,没赶上这次巡演。我说好,继续赖在摊位不走。接着内奥米说我给你看一首达蒙写的诗,棒极了,你看看怎么样。
她递给我一本达蒙的诗集,翻到那一首。我站在那里仔仔细细地看,听见达蒙对内奥米说,唉,不要强迫别人嘛。我说是挺好,但我总无法深刻地体会非母语诗里的微妙之处。他们问了我从哪儿来,我说中国,内奥米立刻两眼放光地说,你知道吗我的祖父母都是中国人,他们从苏州来。你呢?
我从杭州来。离苏州不远。这两个城市因为大致相同的景色和情调而经常被同时提起。内奥米很感兴趣,谈话中我陆续知道了更多的消息,比如她的祖父母一九三七年由于日本侵略而逃离中国来到美国,从此再也没有回去。她的祖母几年前去世,内奥米一直不敢对祖母提起她有很多日本朋友,经常和他们巡演以及去日本演出。我说你们应该去中国表演,大城市里总有你们的拥趸。我就是从高中开始听你们的歌了。他们很意外,也很开心。
达蒙有事走开了,我发现漂亮的限量招贴画挂在墙上只卖五元,觉得不理解。内奥米说大概经济不景气吧,它的销量比我们想得差多了。我说我觉得它很美,早早在网上订购了。内奥米说真是感谢,抱歉当时要十五元。这样吧,达蒙的诗集送给你,多多练习你的英语。这下算我意外了,乐呵呵地把诗集放进兜里。我们又讲起达蒙在哈佛大学教现代文学和实验音乐的事,我说我听过他学生的课业作品,很有意思的实验音乐。内奥米笑笑说,我也听了。
我告诉内奥米 earth is blue 是我最喜欢的唱片。那么新唱片呢?你觉得它很黑暗吗?我说不算吧,更安静些,不如earth is blue那样活跃。她说是,心境不同就会写出不同的作品。我又讲,上次你们新唱片的宣传巡演我也来啦,很不错。内奥米和达蒙同时问我,那你看完了 Boris的演出没有?我说没有,我为了看你们而站在第一排,所以后来 Boris演到一半耳朵就受不了了,被迫撤退。他们哈哈大笑起来,说听那样的音乐的确需要一副耳塞。我补充,你们应该在他们之后演,因为酒吧里多数人是来看 Boris的,他们在你们演出的时候喝得醉醺醺的,吵吵闹闹地破坏了安静的音乐,挺遗憾的。
我们就有一搭没一搭地聊,桌上放着各式他们的唱片和诗集。鼓鼓囊囊的旅行包里塞着他们待售的纪念衫和熟悉的 AKG话筒。我们讲各自喜欢的音乐,新出的黑胶唱片,有时他们也会停下来招呼偶而路过摊位的其他听众。酒吧里的黑猫不时地跃上桌子,对着锃亮的 CD封面上自己的倒影发呆。就这么又过了一刻钟,觉得差不多了,我打了个招呼,说一会儿看你们演出,便钻进一侧舞台的空地上。暖场乐队刚进行到一半,场地上稀稀拉拉十几个人。我从没见过这么少的观众,也许经济真的不景气了。
至于达蒙和内奥米的演出,我很是喜欢。他们悠闲、放松,演些老作品,讲讲笑话,讲讲歌曲背后的故事。观众那么少,但每一个都仔细倾听,这种亲密而自然的气氛是在闹哄哄的现场无法体会的。演出结束回到外场,他们还是那么亲切友好,笑吟吟地和听众聊天。我买了一件纪念衫,最后和他们告别了一下。他们说真高兴自己的音乐在中国还是有听众,也许哪天能在中国演出。我说是,也许哪天我能在中国碰见你们。挥手致意,算是道别。
走出来,穿过歪歪斜斜的街道,黑漆漆的公园和地铁站,我的酒劲没过,达蒙的诗集还在背包里,我拿着手机想拨给每一个朋友。所以这又是一个美妙的芝加哥的夜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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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
Apr 08
【时间】二零零八年四月十二日,周六
【地点】Schubas Tavern@芝加哥
【人物】American Music Club
有时我是一个超人,可以不吃不睡。彻夜看电影,天亮了洗把脸,坐火车突突突去了芝加哥。四月份这里还刮风下雨,冷得牙齿发颤。在车站的麦当劳吃饭,偷偷看身边的流浪汉整理他的家当。步行去UIC,遭遇大雨,噗噗打在我的书包上。周末的学生活动中心冷冷清清,我肆无忌惮地喝水,卷裤脚。翻了几页论文,听歌,掏出一张纸。我所有的生活都记在这张纸上,做完一项就划掉一项。赶车,划掉。地铁票充值,划掉。吃饭,划掉。
演出在Schubas Tavern,离最近的地铁站还有一英里。出了地铁站我还走反了方向,所以变成一英里半。去年逛芝大时柴桦告诉我方向感是后天习得的,所以我一直练习。尽管也在进步,但这次怀疑、判断了一下,还是错了。暖场乐队已经上了,热闹的本地乐队,快乐的语调,提琴卖力地演奏。
酒馆里的热气很快烘干了我的外套,AMC的演出也开始了。Mark Eitzel 戴着礼帽,忙前忙后地调音。介绍里说他们是职业失业者,数学教师,公车司机和共产主义者。如果音乐不是职业和赚钱工具,那也就更真实些。Eitzel 爱讲笑话,再配上他笨拙的动作和表情,观众被逗得哈哈大笑。他讲音乐节里嗑药的裸体女歌迷,讲他跟男友在女装部买围巾,或者大声咳嗽吵着要水喝,在激情吉他独奏时突然被电线绊倒,演出充满了欢闹的气氛。
他们的演出单就贴在台前的地板上,我站第一排,但倒看英文字母我很不在行。基本上还是新唱片的曲目,新唱片还是不错的,情绪收敛稳重。Eitzel 的现场演唱依旧激情四溢,但少了键盘和其他修饰的部分歌曲还是欠些生动。吉他手Vudi是乐队新lineup中的另一个老成员,不苟言笑——甚至在Eitzel拿他跟Celine Dion大开玩笑时他也面无表情(顺便说,那是个很搞的笑话)。他的吉他生猛,曾经在 Swans 的北美最后巡演中担任吉他演奏。
演出结束大概是午夜了,记住了很多笑话,还有Mark Eitzel的黑围巾。在微雨的街头等地铁载我回 UIC。学生活动中心的穹顶上的旋转灯已经亮了,投射出移动的几何造型。我咬着饼干心不在焉地用MATLAB写程序。或者靠在椅背上,盯着大厅顶上那些转动的晨星。它们一直伴随着我度过漫长的夜晚,直到黎明我再次走向寒冷的街道。我是多么不愿意一天又这样地开始了结束了,多么不愿意再次进入那所谓正常的生活。但生活丝毫不眷顾失败者,它依旧这样地开始,这样地结束。
28
Jul 07
【人】Damon & Naomi
【物】With Ghost
【时间】2000年9月5日
【发行】Subpop
【我有】CD
【记号】SPCD 501
七月在芝加哥的一个通宵。第二天要签证,夜里在 UIC 的学生宿舍大厅打发无聊时光。偶然听起这张专辑已是五点,天慢慢亮起来。窗外变成蓝色,巨大的穹顶下透进活跃和新鲜的光芒。在那个黎明我再次感受了这张专辑的美好。也许它就该配合每个清晨最平和的时刻。
Damon & Naomi与乐队Ghost的合作是个可喜的变化。他们原本捉襟见肘的器乐演奏得到了丰富,Ghost无可挑剔的电吉他和键盘赋予他们音乐强大的张力。这也令 Damon & Naomi自身声音条件的限制变得无足轻重。第一首Mirror Phase(镜相)从小风琴和木吉他开始,男女声交错展开。Ghost梦幻的滑弦吉他在中段出现,光明来了,微风来了,我却爱上了无法掌控的人。顺带说,优美的旋律以深奥难解的哲学术语为题,大概也是这两位哈佛毕业生的喜好吧。
从以往的经验,Damon & Naomi基本上总能找到诗化的语言,而在旋律方面则相对弱些,音乐胜在安静的气质。而在With Ghost唱片,他们对音乐的驾驭达到了新的高度。动人的旋律再次出现在比如Judah and the Maccabees里,Damon Krukowski借先知的眼睛向我们展现了他的内心世界。钢琴是刻骨铭心的,吉他是三日绕梁的,Damon虚弱的声音似乎也没减弱歌曲应有的表现力。Damon & Naomi的美是一种东方气质的美,也许是Naomi 的中国血统,也许是他们合作的日本乐队Ghost,使他们的音乐简单,沉静,丰满,细听还颇有些一花一世界的意味。Naomi Yang 作为美术设计师,在封面和内页呈现给我们的也是东方的古朴。阳光沿木质墙面和窗格的蔓延,或者竹节和草绳的捆绑,无不在明暗间隔的光影布局中显出低调的美感。
再向后听,The Great Wall(长城)和Tanka都超过8分钟,Damon & Naomi在这里陷入了迷幻而非冗长。Don’t Forget,整张唱片中我认为最忧伤的时刻。Damon在木吉他里细诉,我虽死去,但请不要忘记。结尾是翻唱的Eulogy to Lenny Bruce。我失去了一个朋友,也不知为何。And why after every last shot, was there always another? 而悲伤已经过去,我们又回复到清晨平静的阳光里。反复的讯问在钢琴中结束,一天刚开始,我们还有足够的时间慢慢回想。
With Ghost不动声色地令我有了深刻和美妙的体验,在我看来这是民谣/slowcore音乐的一个高境界。五年后Damon & Naomi出版了The Earth is Blue,他们的确向着更美更生动的地方走去了。而我始终还会听With Ghost,在每个有阳光或者没阳光的早上。
23
Feb 07
–Sparklehorse@Double Door, Chicago, 2/21/2007
算了一下这是我第六次去芝加哥看演出。讲讲我的一天吧。早上9点去林肯广场坐公车,书包里有电脑,iPod,几篇论文,白纸,票,零钱,各种各样的卡,还有苹果和酸奶。大部分用来打发演出后那段无聊而漫长的时间。9点半在Illinois Terminal等火车。第一次坐火车,很宽敞,安静安全。大平原上覆盖着白雪,鸟群在觅食。这个景象也是第一次见到。1点左右到达芝加哥的Union Station。步行去UIC。很有趣所有的车站似乎都在伊大附近,这给我的出行带来了一定的方便。UIC里吃饭的楼叫CCC,吃了比萨,还有一些草。
下午在图书馆写程序。不上网的时候效率很高。调整了一些代码,做了几个小的测试。7点左右再一次吃饭。地铁车站不远,20分钟后到达Double Door。在半暗的酒吧里乱转悠,这次的场地才像个真正的酒吧,剧烈的烟味和酒味,脏话,随意走动的人群。以前去看的演出都有桌椅,一本正经坐在那里文绉绉的。同时这次看演出有点像军训,我背着我的大书包,手里的酒瓶要拿稳不至于被挤掉或碰翻。就那样站了4个小时。人很多,要占前方的位置有两个必要条件:来得早;有朋友同来或者不去厕所。可惜我一个条件也没。不过位置总算还靠前,从晃动的手臂和人头里我还能清楚看到台上的动静。
Sparklehorse没什么可说的,甚至说不上好或者不好。应该算不错吧,只是触动不大。那些短小快速的东西比较具有煽动性,站着看演出和坐着是有本质区别的。听他们唱Pig或者Happy Man,都很好玩。还有主音的嗓子其实很正常,没有录音里听上去那么幼齿。看来可爱是装的。另外,他们的T恤衫设计得还是一如既往的cute,只是我昨天忘了带现金。很奇怪的,我竟然忘了自己一般都会买点什么纪念品。喝了很多啤酒,站着边看边喝,比坐着要自由多了。
我在午夜时分离开,地铁里依然有那么多孤独的影子。零下的温度似乎显得微不足道,我只穿着衬衫一身酒气在伊大里走。可以通宵的学生宿舍是锁门的,这次我没有以往那么幸运,一直错过进进出出的学生。大概到了一点多才碰到一个,那时我已经在学校里逛了好几圈了。每条马路都灯火通明,只是没有人。
熟悉的学生宿舍一楼大厅,开始继续测试我的程序。到了5点有些不行了。吃了点东西,座位很不舒服,换了一个。断断续续地看了几行论文,瞌睡。最后一次睁眼是7点多,一咬牙冲进寒风里去车站。太他妈冷了,又冷又饿,一路哆嗦到火车站。候车室比灰狗要舒适100倍,我的寒冷渐渐褪去。8点,一天里最灰暗最低落的时刻。小时候8点是被迫起床后一天的开始,而现在,我在8点告诉自己,一天过去了。
25
Oct 06
那天是10月12日,就是我看完mojave 3演出以后在UIC通宵的那个凌晨。大厅里只有我一个人。大概是4点多的时候,来了三个小孩,十几岁的样子,穿着不算破旧,但有些古怪。似乎是学生,可又觉得不是,学生应该不会随身带灰色的睡袋,衣服上也不会有金属链条。他们看上去有些兴奋,在圆型大厅的走道上转了一圈。女孩带着帽子,两个男孩子表情很生动。对了,其中一个还戴着眼镜。
后来,他们在垃圾箱里翻出被人丢弃的饭盒来。他们兴高采烈地围坐在一张桌子旁吃了起来。他们大声谈论着什么,很开心,笑着,翻捡着剩饭和剩菜。我突然想把我书包里的几个苹果给他们。或许还能和他们聊聊呢?当然我还是老老实实地坐在我的位子上,戴着耳机,都不多看他们一眼。
巡逻的校警来了,先是两个,后来又来了两个。请把学生证拿出来,他们说。三个小孩有些紧张,大点的那个男孩开始辩解,说他们是学生。他把背包里的东西掏出来给警察看。他掏出一些皱巴巴的纸,说,你看,笔记本,一本书,笔,typical student stuff。后来是搜身。单独谈话。最后,几个小孩把饭盒又盖上,放回了垃圾箱。他们被赶出了大厅,迅速消失在夜色里。警察们在讨论是哪一扇门的电子锁出了问题。
我没法继续写作业了,我好像牢牢记住了那些生动的表情和欢快的语调。后来他们去了哪儿呢?不知道为什么我一直在想这个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