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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v 07绿草通道
观音记 | | Shouts (3)
【时间】2007年11月1日
【地点】Logan Square Auditorium, Chicago
【人物】Múm
演出前照例是查身份证,要喝酒的同志们去领小纸条。我不喝酒就去占领有利地形,前面不能有太多人头,站在中央可以看到全景,稍微偏些脖子更舒服。音乐厅在一幢不起眼的陈旧建筑二楼,像废弃的仓库,黑乎乎的大厅后面有个小酒吧,前方是舞台。舞台上满地的乐器和电线在灯光下闪闪发亮。演出的暖场是个唱作人,高高的个子,金发,弹着吉他浅唱低吟。一切都好,只是场地里挤满了múm 的粉丝,他们蠢蠢欲动缺乏安静听歌的耐心。也许是前排摄影师在调试相机,是身边情侣的低声谈笑,或者是音响师的心不在焉,暖场乐手的表演时间总是充满着嗡嗡的响声。
暖场结束,演出真正开始之前的等待永远是漫长的。等待中我开始数舞台雕花台柱上的树叶。数到四十七,台上的灯开始闪,四周爆发出热烈的欢呼,múm 笑咪咪地上台了。七个人,一个必不可少的苹果机,小心绕过脚边的电线,拾起乐器,各就各位。Protools 制造出粗砺的机械声响,混带噼啪的小噪音,然后乐器鱼贯而入,两架口风琴,一支号,键盘响起,贝斯响起,两个小姑娘开始轻声哼唱。迷人的气氛只要十五秒,他们像魔术师一般令全场鸦雀无声。múm 是很有意思的独立乐团,在现场他们减弱了电子与合成器的运用,大部分时间是真实乐器,辅以苹果机的轻型电音,小心翼翼的节奏却藏不住得意。三首歌过后鼓声响起,空气开始加热。吉他噪音和女声合唱开始互相冲撞,键盘演奏出温顺的旋律,又被跳突的的电气节奏不断地切割。múm 音乐的张力生动地出现在这个粗暴和宁静共存的空间里。
继续往下听,演出的曲目多来自múm 九月份发行的新唱片,现场使用的乐器之多令人目不暇接。乐手不断地俯身换琴,口琴换到提琴,吉他变成班卓,不同长短的笛子,加上其他怪模怪样的拨弦乐器。大多是明亮的音色,不光是舞台左边昂首挺胸的小号手,还有频频出现的口风琴,甚至在这双倍的明亮之上,有人还要吹一段玩具笛。等到音色近乎尖利,身后隆隆鼓声若响,鼓手的手法很有趣,正,反,正,反,台上瞬间就热闹起来。至于歌名叫什么是不是新唱片不会有人在意,能表达和该表达的都在音乐里,音乐响起我们倾听,音乐落下我们喝彩,自然的交流方式已无需语言。
múm 曾经在访谈里说múm这个名字没有文字含义,只是几个字母连着写像两只甩鼻子的大象,他们觉得可爱。在台上,他们也处处流露出这样不加掩饰的童心。两个唱歌的小姑娘把琴像宠物一样抱在怀里,吉他手不时转头和鼓手做鬼脸。他们用生硬的英语向大家打招呼,每当有掌声,他们的表情就像孩子般满足。只有在演奏那些长长的曲目时,缓慢的鼓点和多声部吟唱才让人想起他们来自冰岛,他们也能冷峻异常。前段时间看一本关于冰岛音乐的纪录片,说这个三十万人口的国家却拥有90多个音乐学校,6000个唱诗班,400个管弦乐团,不计其数的摇滚乐队、爵士乐队和 DJ。我不能想象这是怎样的气氛,音乐像灯塔一样带来光明,对抗寒冷与黑暗。人们在音乐里找到欢乐,找到自由。此时此刻这种欢乐和自由就写在múm的脸上,投射到我的心里。
时间差不多了,múm 几个人拉着手深深一鞠躬,便嘻嘻哈哈地从台上溜走。大家连忙鼓掌要求谢幕。而手还没拍疼,他们自己就迫不及待地又跑上台去。全场笑呵呵看他们在台上交头接耳,有人大喊绿草通道!绿草通道!五年前世界各地的人们记住了 múm的《绿草通道》和音乐录影带里那群灯塔边飞翔的鸟。我们都希望谢幕曲里来点小回忆。台上的人没说话,提琴和口风琴互相呼应着交织出一片清澈的声响。虽然不是想要的旧曲,但也没问题。就在乐曲循序渐进时,苹果机那端突然传出生猛的techno。全场在这突如其来的techno和口风琴的拉锯战里兴奋起来,直到techno 节奏渐渐消失,若隐若现的风琴声里,一个音乐盒兀自叮咚作响。在这屏息凝神的时刻我仿佛能看到音符在空气中敏锐地颤动。当然还有台上两个小姑娘嘴角边狡黠的笑意。最后大家开心地使劲鼓掌,谁都忘了之前心里念念叨叨的《绿草通道》。
退场时我发现来看演出的大多是十几二十几岁,年轻,漂亮,每个人都笑得跟múm 一样可爱。我随着人流走向地铁站,掏出电话告诉在弗吉尼亚的朋友一定要去看 múm 的演出,那里有 Protools 和提琴交织的气氛,玩具笛子,小鬼脸,以及一切唱片里录不进去的活力。
【本文文字版权属于我,乐队合照图片版权属于李晓雷,分照图片版权属于Kirstie Shanley。本文同时刊登于杭州《都市周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