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Nov 07

和狂风一起旅行

隐现的世界 | | Shout (1)

X决定回家。系楼外开阔而明亮的空间令他眯了一下眼睛。狂风推着头顶的云层迅速移动,它们在地面布下奇特的光影。这真是个气象万千的清晨,X想。他的目光落在不远处的一棵树上。他叫不出它的名字,但他一定见过它。比方在东柏林的一个有轨电车站旁。那时他和J正在等车。J费劲地把面包塞进嘴里,然后问:“那你以后会去哪里呢?” X想了一下说,大概是旧金山吧。“我知道。” J喝着咖啡,把面包咽下去。X又说其实柏林也不错。“是啊,我喜欢这里。这个城市就像那棵树一样复杂。” 这时X注意到了J说的那棵树,它正迎风招展。X不置可否地点点头。他认为其实树并不复杂,它们只是分形的结果。“也许我们都能呆在柏林。” J看了看表,站起身说,“我们不能再等车了。我们直接去火车站。”

然后他们离开了那棵树。而此刻,X无法证明或者证伪眼前的这棵树不是东柏林有轨电车站的那棵树。J不在身边了。街上甚至没有行人。他突然觉得很可惜。他们都无法看见清晨的这棵树。既然没有看见,他们怎么能够证明或者证伪它正存在着?这个世界是不可知的。由于这种不可知的打击,X对自己失去了信心。于是多年来他生活在单调中。他把自己交给时间,昼伏夜出地隐居在这所大学。他试图用规则机械的运动来熄灭他对世界的狂躁的想象。而X清楚这本质上是一种更为复杂和隐秘的生活。它是J眼中有轨电车站的那棵树。

X再次陷入了狂风的包围。他狠狠地拉低了帽檐。流体复杂的运动轨迹总令X心烦意乱。学术上如此,生活中也是如此,尤其在这个常年刮风的小镇。X突然又想到了那次戛然而止的关于去向的对话。他明白其实那不是一次关于去向的对话。也许真应该为它找一种解释,他想。两天后X将搭乘火车北上芝加哥。他将和狂风一起旅行。

18
Aug 07

八月二日,我们在东柏林的贫民区住下了

我去过, 这些人 | | Shout (0)

一出机场就看见好天气,还有笑容满面的 L,边向我猛招手边跑来要帮我拎包,说好久不见好久不见了,来上车上车。给她看了我的旅馆住址,L 眼睛再次放光,哎呀太巧了这旅馆就在我家旁边。这下好了,可以去我家吃饭,我做蛋糕给你们吃。然后呢,晚上去广场,然后那边有些博物馆也不错的。明天我带你们去波茨坦……我哈哈笑着,L 令人招架不住的热情和公车外面掠过的斑斓街景都让我感到,柏林会很有意思。

我要住宿的旅馆是 J 订的,在东柏林某条破败的小街上,很多土耳其人开的小吃店。我跟 L 转了半天愣是没找到旅馆门面。后来发现在一个大院里,来来往往都是年轻人。J 已经在大厅了。我说好久不见了,这是L。两个女人见面还很腼腆。

旅馆很便宜很便宜,八人间的上下铺,一天十块钱,走廊里布满了水渍,散发着洗手间的气味以及…嗯,国际的气息。我们安顿好,就去 L 的公寓吃饭。L 说她都准备好了,三菜一汤还特意做了蛋糕。我和 J 都相当过意不去,但还是雄赳赳地跟着 L 七拐八拐地去了。这是政府专门为学生和穷人造的公寓,这里是贫民区。L 笑吟吟地介绍她的公寓楼。在 L 气质十足的小公寓里,L 忙着做菜,J 欣赏了 L 满书架的深奥的哲学书和艺术书,而我困得睡着了。

酒足饭饱,L 同学马不停蹄地率领我们去了那个市政厅,那个广场,那个拱门,那个纪念犹太人的阴森的纪念群雕。我们用了大概三个小时的时间就把中年科长考察团要走三天的路线搞定了。L 竟然很喜欢拍照,跟她艺术家和哲学家的身份严重不符。J装淑女都不讲话。我在照片里还是傻得很。

之后天渐渐放暗,微雨。L 驾轻就熟地带着我们走街串巷,拐过一片露天餐馆就进入了传说中的博物馆区。L 说看一个吧,正在搞古埃及历史展呢。我们就这么很有气质地,略带疲惫地,但同时还是很兴奋地,进入了博物馆,跟图腾和法老的神器大眼瞪小眼地对望了两个小时。出来的时候 L 说去麦当劳补充点营养,就大步流星地走了。J在后面喊慢一点啦我走不动了。

在麦当劳,我们开始谈话了。主要是我跟 L 谈。L 还是有变化,消退了少年心气,低声说正准备着 GRE 呢,问我申请美国是不是很难,她不想念艺术史和哲学了,也许新闻学更加直接和有效。我除了回答我所知道的英语考试技术问题和谨慎地帮她分析大学录取学生的过程,真的无话可说。啊岁月啊时光,我其实还是愿意听 L 为我们讲述哲学和艺术,或者文学,甚至政治。GRE 和个人简历不适合理想主义的英雄。我感到了一点小悲伤。

L回宿舍,我和J回旅馆。J说跟L玩很带劲的,她是精力狂人。我哦了一声,还是有点累。走在熙熙攘攘的破烂街道上,路灯被树遮得明明灭灭,我们开几个小玩笑,感叹一下柏林这真实而梦幻的学生区加贫民区,就再也说不出话来。来以前我总以为我们会千言万语呢。

明天我们去波茨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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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e storm is finally over, the sky wild and exhausted. We went up to the observatory and the gods were with us. They gave us the most beautiful rainbow i've ever seen. I closed my eyes and cri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