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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ep 17在俄勒冈
我去过 | | Shouts (2)
日食后我们遭遇了长达14小时的惨无人道的堵车。一寸一寸的前行间,不觉与王教授聊尽了所有话题:爱情和生活,十年前在烂地的那次旅行,基金会八卦,以及王教授风生水起的花园喷灌控制器生意。交流喜爱的色情明星,还无缝切换至王教授浅谈深度学习。行至午夜,前后车距才慢慢扩散,我的斯巴鲁终于变成野兽,亮着两只眼睛加速再加速,不顾一切地扎进黑色的杉树林。
次日折返火山口湖,不料西海岸久旱,以至野火遍地,主打清澈无暇的火山口湖也灰蒙蒙糊作一团。在游客中心买了俗气明信片,正面湖水蓝到吓人,背面就一张张地写:wish you were here,多希望你也在,只能遥寄小小卡片,告诉你俄勒冈无尽的森林、荒野和海岸线。
那几天我们像幽灵般游荡在俄勒冈中南部无名小镇之间,奔波于“无尽的森林、荒野和海岸线”,天色暗下来,借宿路边野店。潮闷的旅馆房间里,王教授苦追的《权力的游戏》已经开始,我就躺在一边想心事。在俄勒冈我想到小赵,想到两人夜奔去波特兰。想到过去那些爱情中无用的旅行,想到午夜间与友人冗长的清谈:多年前的自己遥寄未来,期望改变。而事实上,“积极与健康的改变”从未发生,三十五岁了,我还是本能的胆小、无用。每次所谓短暂地游离于现实之外,所谓旅行,夜深回望,总能看见多年前的自己,看他慢慢变成现在的我,走向渺小,走向平庸,似乎那是我久远的向往。闭上眼,倦怠与彷徨如期而至。
而白天我并没这些心思,我们要沿漫长的101公路向北飞奔。路过的每个海滩都好看,蓝灰色蒙着雾,是艺术电影里男主角孤独散步的气氛。海风呼啸过身后的沙丘,在进入森林前迅速消散,以至森林还保有它的潮湿和安静,松针上的露水滴在蕨草上,噗漱噗漱响。午后云雾逐渐散去,海岸平静下来,散射出巨大的光芒,明亮得让人眯起眼睛。下午三四点抵达灯塔Heceta,走走停停已是“行至水穷处,坐看云起时”的心境,所见之处皆美景,山间大片的火星花,灯塔下一只笑眯眯的白胖比特犬,乖乖蹲下让我拍照。
黄昏的沿海公路是明暗交替的边界,太平洋闪着幽光,另一侧的山野已看不清颜色。在真正的夜晚到来之前,一切还是令人欢欣鼓舞:想象进城后那些四星五星的餐厅;明天旅途的尽头是波特兰,永远美丽,从来没有令我失望。此刻海风还有白昼的温暖,远方已亮起灯火,在俄勒冈陌生而令人沉醉的暮色里,我也偶尔想到未来,比方退休后隐居于此,建一所自己的房子,消失在“无尽的森林、荒野和海岸线”之间。要开始存钱了,慢慢了解建筑和施工,我有足够的时间与决心,算作那首被嚼烂了的诗的一个平庸注解,也是为我最终的不错的归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