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
Jun 06

我的隐秘生活

剩下的 | | Shout (0)

我决定在这里隐密地重新开始。十多天混乱的生活到头了。今天中午起的床,作息趋于正常。因为我仍是个胆小的人,昨天老板微笑地恐吓了我,我不敢继续胡来。 对于过去的这段时间我不想说什么,他们是我的一个秘密。他们都很美妙。只是我遇见过的每个晨昏交替的瞬间,都被窗外各种声响比如鸟鸣填得满满的,我想我见得也够了。现在我必须收缩,也算是测试一下我的控制能力。

前两天看了《国家地理》中关于美国Hutterites的报道,感觉奇特。有几个清晨我大声朗读夏宇的诗,“远处/游行的行列走过/七支鼓锤兴奋激昂的/断裂,何人缝制的鼓?春天里那样强烈”。最近还开始反复听David Sylvian,他从不让我感到心烦、困倦或者忧伤,这很难得。同时我下载了大量文革中的和纳粹德国的宣传画。他们的技法和意境有种令我着迷的力量。

想试着在每天睡前翻翻《在路上》和一本朋友寄给我的文化分析的书。看些正常书是让我感到自己还是正常人的途径之一。老板明天回国。他不在的两个礼拜中,我有很多事要做。

至于blog,我将抛弃MSN的space。MSN令我失去了耐心。今后或者赖在这里,或者另找一个服务器并使用wordpress。我翻看以前的日志时,总会读到很多暗语,我在阅读他们和解析他们的过程中获得了一种强烈的快感。这种快感使我的整个过去都清晰起来。所以我,我的日志和我的生活,都将继续。

01
Jun 06

时刻准备着

沒有了 | | Shout (0)

准备抛弃MSN的space.

15
May 06

最后,对他们说再见

观音记 | | Shout (0)

今天我终于写完了。这是去年最后一次去芝加哥听演唱会的事。我要留点纪念。所以,我“写下来”了。这个小文章送给王孟秋同学,还有我那些落灰了的打口磁带。我把它们放在哪儿了?

我在香槟-厄巴纳的独立音乐新闻组发信,找人一起北上芝加哥,无果。然后又去哥特新闻组,大家都在热烈讨论11月Bauhaus在芝加哥的演出,也没人愿意去看Dead Can Dance。他们说门票太贵了,70块钱也许还坐在很后面。好吧,Dead Can Dance不独立也不哥特,我怎么去这两个组发信?

为了打印地图,我差点错过灰狗。在车上我回想起自己追听Dead Can Dance的高中岁月,穿着校服去杭大找打口CD。可那时我连CD机也没有。多么认真、匮乏而有趣的一段日子,细小的欢乐和悲伤都可以被放大来体会。夸大其词的宣传文字和“代表着4AD美学”的唱片封面都被我悉心收藏。若干年后,他们不再出唱片以及我不再热衷那些声音的若干年后,我去听他们的演唱会。我不知道他们变成了什么样子,尽管六七年并不是沧海桑田的事。

因为激动,所以早到了。Auditorium Theatre里面已人山人海。基本上是大龄青年的阵地,其中点缀着一些黑眼圈红嘴唇的中年哥特,黑衣皮裤的光头大叔和盛装妇女。Dead Can Dance成立于1982年,解散于1999年,陪伴他们的理应是些落寞的中青年知识分子和心有不甘却慢慢老去的独立人士。而我第一次听到Dead Can Dance已是1997年,我溯时间而上寻找他们的轨迹。这很不一样。入场的时候领座员问我是不是从很远的地方来。我说不远,三个小时的车程。她说,有人从加拿大赶来,还有人从湾区赶来,这一定是个很有名的乐队吧。我嗯了一声,心想我还是从中国赶来的呢,十几岁的时候我在地球的另一端为他们心潮澎湃。可这么风骚的话我用英语讲不出来。

漫长的等待。台上的灯光从明到暗,又从暗到明,不断有人上台调音。我猜他们一定不会有暖场嘉宾,也不会说话,突然上场,不断演出,最后突然结束。他们的第一首歌会是什么呢?我希望是Saltarello那样迅速、奇妙的旋律,要不就是“告诉我森林的故事”意味深长的前奏。当然,我肯定会猜错的。预知的否定让我觉得很刺激。

乐队在强烈的欢呼和鼓掌中登场的时候,台上呈现一片明亮的橘红色。六个人,Lisa Gerrard身着白色长裙站在正中的讲坛后面,讲坛上放着扬琴。对,就是那种中国扬琴。Brendan Perry身上挂着吉他,手执一个小鼓。另外两个鼓手淹没在各式各样大大小小的鼓后面,占了一半的场地。最后是贝斯手和键盘/合成器。看来他们要在合成器和真鼓的领导下,复原唱片里谨慎细致的声音场景。

在第一个音出来以前,全场有几秒的寂静。或许大家都在猜想这个opening track?然后第一只手敲在鼓上。我的确猜错了,他们的开局是96年唱片“精神追踪者”的第一轨,”Nierika”。我有种怦然心动的感觉,可能是被真实的鼓声怔住了——剧场的音响效果不错。乐队的一半人员都在专心建筑这复杂和稳重的鼓的织体,它支撑着上面缓缓流动的合成器的低音。穿插进来的人声倒可以被忽略了,反正Lisa怎么唱我都听不懂。不过这次人声配合得相当精密,Brendan的嗓音也有了细腻的变化。看得出他们的状态很好。

之后是首新歌。我没料到他们还会有新歌。但新旧不是问题,因为还是他们惯用的旋律和节奏,鼓和扬琴的走法也是老的。这次用了台上最大的那面鼓,Brendan不时地再用手鼓制造些花絮。鼓是音乐的灵魂,他们曾经不止一次地提到这点。他们说,古人用动物(甚至人)皮制作鼓,作为祭祀的乐器,在它们丰富的震动中,灵魂便能被神听见。因此,鼓是能与神交流的乐器,离神最近。乐队存在的十几年中,他们一直在实验、试图还原鼓最初的功能,这在最后的专辑“精神追踪者”中达到了一个高度。在那里,他们通过海地voodoo祭祀的鼓声和咒语达到了目的。看来时至今日,他们仍然坚持着同样的观点。

除了少部分必须一起表演的曲目,Lisa和Brendan几乎是分开上场的。他们在音乐上的不同趣味显而易见,Lisa Gerrard只需要一个合成器或者键盘,台上是色彩深沉的幕布和追光灯。她站在讲坛后面,音乐是凝滞的,她靠嗓音的张力来推动它的前进。说实话,我不太欣赏这种故意的沉闷,生活或者音乐应有更鲜明的色彩。而Brendan Perry有着不同的思路,或者说,他听上去更”摇滚”,他有更立体的结构,更清晰的动机和易于理解的歌词。除去键盘,他还使用吉他,鼓和手摇风琴。

两三首歌后,我有些期待耳熟能详的旋律。就在这时我就听到了那首”The Ubiquitous Mr. Lovegrove” !采样了中东旋律和弦乐,跟唱片一模一样。因为现场的缘故,加强了手鼓和贝斯。器乐部分退出时,Brendan苍凉的声音响起:“我给了你所有的时间,我给了你所有的时间”。这是他们最流行的曲子,大家都能跟着唱。再往后的几个曲目不熟悉,但很精彩。他们沉浸在自己的声音世界里,手鼓和小打上面是错落的扬琴,背后是低回的采样弦乐,然后Brendan的人声悄然落下。Dead Can Dance在想象中重新构造了一个世界,就像David Sylvian和博尔赫斯也有他们的小世界。David Sylvian在欧洲的咖啡馆里找到了他想要的东方,博尔赫斯有一座迷宫,他让自己笔下的国王困死在里面。而Dead Can Dance让我看见了世界某处,暮色里暗淡的星。他们低眉垂首,身旁风起云落。在我的眼里,他们都呈现出美好的色彩。

而当我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听见Salterelllo时,我顿时大叫起来。以前特意查过,Saltarello是十五世纪源于意大利的一种小步舞曲。两三分钟的演奏曲是场打击乐器的狂欢,铃鼓、指钹,和各式我不认识的鼓。主旋律像是种很明亮的吹奏乐器发出的,但台上没有吹奏人员,所以疑似是键盘。Brendan演奏一种模样古怪的乐器,发出悦耳的风声。事后我才知道那就是手摇风琴。

从表演的作品看,Dead Can Dance很留恋九十年代初”Into the Labyrinth”时期,也可能那时的唱片更为美国人所熟知。他们演出了传统曲目《拂过大麦的微风》和十多分钟长的古诗”How Fortunate the Man with None”。令全场沸腾的是两首吉他民谣”I Can See Now”和”American Dreaming”。这是歌词内容的关系吧,美国人就喜欢这个。我没有特别的感受,毕竟他们唱的是美国梦。不过这倒令我想起高中从王孟秋那里借了这盘磁带再托同学帮我翻录的情形,我甚至还记得当时屏息凝神的样子,虔诚得不得了。那时我不停想象自己来看他们的演唱会,想象自己在听到Yulunga里循序渐进的鼓声时鼓掌、尖叫。而现在,我就是一个鉴宝人,在Yulunga悸动的脉搏里触摸那些鼓的质感,使劲回想当时聆听的细节。我的回忆和想象在各自的时空里不断移动,最后奇妙而偶然地重合了。

我想在最后描述一下结束的场景,那是谁都没有想到的场景。Lisa唱了如此美妙的告别曲。他们从来没有像这样地感动过我。我是说,他们曾经令我激动和遐想,可从来不是这般地感动。我像个老头一样想起自己的青春,尽管那只是不久以前。我的柔软的往事钻出坚硬的躯壳,对我说,你好,你好。我突然怀疑了。在来的路上我看见车窗外无边的等待收割的农田,我对自己说这并不是沧海桑田。而现在我怀疑了。我感觉那些往事离我如此遥远,它们潮湿冰冷。而我一直以为它们仍然温暖,会在这里给我一个微笑。我错了,它们也许很早就死了,死在我的台灯下,死在一张唱片里,或者死在某个夜晚我缓慢而微弱的想象中。而那时,我并不知道。一切就这么过去了。我眯起眼睛,却看见前排侧面有人伤心地哭起来。在钢琴和吉他细密的回声中,Lisa说,我像母亲般,倾听所有孩子的恐惧,一切都会过去。闭上眼睛,安静地睡去,我将与你一起等待黎明。…如果可以,我将与你一起等待黎明…

最后一个手指离开琴键,台上的灯亮了。我们都融化成了空气。

起立鼓掌了不知多久。芝加哥是他们世界巡演的最后一站。散场后大厅里生意红火,T恤衫、巡演目录和唱片预售被人争相抢购。我想很快地soulseek上就会有现场录音的下载,192Kbps或者更高,带封套和目录。要听总是可以找到。演唱会算是了了我某个心愿,也算是给我无疾而终的teenage安上了一个迟到5年的尾巴。我曾经在很多夜里听见过的遥遥的鼓声,今晚出现在只离我几百米的地方。他们用自己的语言说,你还好吗?我很好,都过去了,晚安。十月的秋凉的芝加哥,我又奔走在巨大的建筑物之间。经过那座离车站不远的桥时,我站了几分钟。对面就是Sears Tower和安静的城市。我摸了摸放在口袋里的票,再也无法像十几岁时那样莫名其妙地忧伤起来。

Dead Can Dance 2005年世界巡演
2005年10月12日
Auditorium Theater, Chicago
演出曲目:

01 “Nierika”
02 “Saffron”
03 “Compassion”
04 “The Ubiquitous Mr. Lovegrove”
05 “The Love That Cannot Be”
06 “The Lotus Eaters”
07 “Crescent”
08 “Minus Sanctus”
09 “Saltarello”
10 “The Wind That Shakes the Barley”
11 “How Fortunate the Man With None”
12 “Dreams Made Flesh”
13 “I Can See Now”
14 “American Dreaming”
15 “Sanvean”
16 “Rakim”
17 “Black Sun”
18 “Salem’s Lot Aria”
19 “Yulunga”
20 “Severance”
21 “Hymn for the Fallen”

芝加哥的现场收音我在soulseek上找到了。eMule上有其他更普通的版本。照片也不是我的。它们仍然来自soulseek。

discography:
1984 – Dead Can Dance
1985 – Spleen and Ideal
1987 – Within the Realm of a Dying Sun
1988 – The Serpent’s Egg
1990 – Aion
1993 – Into the Labyrinth
1994 – Toward the Within
1996 – Spiritchaser



26
Apr 06

我要活力无限!

我念书 | | Shout (0)

晚上回家,经过三楼那个活力无限办公室,心潮澎湃,和office mate热烈讨论并决定:
我要坚决改掉编五分钟程序,看十分钟新闻,聊五分钟天,最后内疚五分钟的坏习惯!
我要坚决改掉一回家就顺手打开eMule的坏习惯!
office mate也同样滴表了决心。
我们坚决向活力无限办公室的同志们学习!

20
Apr 06

2006-4-19 20:04

我花钱 | | Shout (0)

卖完了才觉得可惜啊。我老干蠢事。这次错过的是Dead Can Dance的现场录音,去年10月芝加哥的那次演出。现在突然想留点纪念,才知道这是限量版,后悔ing。只能订了套不限量的、Digipack的北美巡演精选。笨。至于那次演出的见闻和想法,我还在时不时地写点,总有一天会写完的。

另外,最近在修补更新我的mp3收集。主要是一些多年前用napster和audio galaxy收的全集,压缩品质、命名格式和来源都很混乱。本周清理整顿了Chris Rea, King Crimson, Leonard Cohen, the Cure, 和蔡琴。维护一个庞大的收藏是我几乎唯一的乐趣。

15
Apr 06

2006-4-15 11:02

剩下的 | | Shout (0)

连续两天早上八点起床。我想这是季节变化引起的。来学校的路上有了很多色彩细腻的变化,各种花以及它们轻巧地颤动和闪光。看来我仍然是热爱好天气的正常人。

04
Apr 06

那本《流动的房间》

剩下的 | | Shout (0)

我收到了。谢谢卓成。
这本书会是我初夏第一次有趣的旅行。

03
Apr 06

四月二日

剩下的 | | Shout (0)

被拒。project deadline。龙卷风警报。

24
Mar 06

耳机到手

我花钱 | | Shout (0)

用我的iPod和Panasonic SL CT-710试听了一下。没有想象的好,但似乎低音不错。这是我第一个像样的耳机。起点低,以后才有更新换代的空间^_^。嗯,就这样。

22
Mar 06

大象

我看过 | | Shout (0)

想起前年看的一本电影,大象。很酷也很残酷的电影。想再看一遍。推荐。
现在是晚上9点,我在写一个digital geometry processing的作业。我讨厌英语。我得了失语症。

[转贴]颠覆语法还是颠覆电影霸权——《大象》阅读笔记
郝岩冰 发表于2005-2-14 0:07:50

毋庸讳言,加斯.范.桑特的《大象》是一部奇怪的电影,甚至是一部难看的电影。我说的这种奇怪和难看,是指影片违反了我们的阅读习惯。在观看影片的过程中,我们要不断地调整视角,以跟随摄影机的镜头次序。在一些断裂的剪接之处,我们要努力用自己的逻辑思维做出判断,以弥补这种断裂,使其恢复为我们易于接受的流畅影像。而在一些毫无关联的场景之中,我们又要抑制自己的想象,不断地告诫自己不要陷入因果推理。

之所以有这样别扭的感觉,是源于导演对电影语法的漠视与反叛。对于电影作者来说,百数十年的实践造就了镜像表达的语法体系,对于电影观众来说,长期的阅读经验也培养了人们对这一体系的认可与遵守。在这样的一个前提之下,破坏语法就成了一件危险而刺激的事。在一些优秀的电影作品里,我们能发现这些深藏的秘密,比如在安东尼奥尼的《云上的日子》中,就隐藏着几次跳轴。在加斯.范.桑特的《大象》中,这样的秘密不仅被直言不讳地表现出来,而且还被导演固执地坚持到底。

我们知道,电影摄影机的的焦距是可变,有些时候还是必须要变的。如果摄影机是在运动之中,推位,摇摄,仰拍或者俯拍,就要保持跟焦距的准确。假如摄影机是固定机位静止不动,或者是演员在镜头中运动,从摄影机看到的兴趣中心在变换位置,也需要调整焦距。而在《大象》中,除非叙事单元更改,焦距始终保持在同一人或物之上,即使是兴趣中心变更,其在镜头内也呈现为模糊的影象。最明显的例子,就是影片开头时,约翰下车进屋打电话的那一个冗长的跟拍。那个上前跟约翰对话的老师,一直不曾清晰地被表现出来。

在表现两个人物对话时,影片也不符合一般的电影语法。我们知道,如果要使构图具有纵深感,通常使用外反拍的手法,使演员看上去似乎处于两个平面之上,分别用正反打来表现一个处于关闭形体位置的演员,和一个处于开放形体位置的演员。而在影片《大象》之中,要么只表现两者中的一个人,要么就是同时将两人纳入画框,用一个镜头表现到底。

在表现多人对话的场景时,这种破坏表现的更为激烈。我们知道,如果要逐个表现一个群体,最为通常的手法,是各用一个内反拍摄影机位置,分别表现出一群人中的各个演员,并且使用一个交代镜头以提醒观众,镜头在表现群体。如果这些人正在对话,一般的影片都会尽量将这一场景表现得张弛有度,采用剪辑上的“接近与远离法”。但是在影片《大象》中,这样的法则没有任何效力。我们可以拿办公室中人们讨论同性恋的那一场戏来证明。在拍摄这一场景的时候,导演让摄影机旋转三百六十度,逐个扫视在场的演员。摄影机的高度是固定不变的,有一些演员在画框中出现是,只有半个脑袋,或者干脆就是脖子以下到半腰。这样的拍摄与人物摄影的分截高度完全不一致。我们知道特写(大特写)镜头一般应该以腋下为分截点,近景(中特写)以胸下为分截点,中景或半身景则以腰下或臀下为分截点,其他还则还有膝下和脚下两个截取位置。影片《大象》中的镜头似乎根本不顾忌我们的的视觉阅读习惯,而采用了一种看起来非常粗暴的拍摄手法。这种视觉上的粗暴还带来了听觉上的强暴。摄影机在旋转的过程中,并不在意演员说话的节奏,而是采用了一种均衡的速度,这样的结果就是我们所看到的情景,某一个演员的台词不管说了多少,摄影机照顾到他的时候只能是他的身体面积与摄影机旋转速度之比,即使他只说了一个字,或者根本还没来得及说。

影片中颠覆语法的例证非常之多,如对于有关场景匹配和镜头切换所要求的位置、运动、视线一致原则;在运动中切换镜头时通常采用的三分法原则等等。在此不一一列举。需要加以说明的是,我之所以将这些例证排列开来的目的,也不是要以这些条文来诽谤一名导演的想象力,而是在这样的对照中发现某些可能性。在一本关于电影语言的著作中,作者说:“过去由一些电影理论家所规定的,据说是不可违背的严格规则,曾经是从事制作电影的一代人的习惯,但后来,却被认为是不合理不切实际而被丢弃了。如果你知道你破坏的是谁,为什么要破坏它,那么任何规则都是可以破坏的。”

影片《大象》所破坏的是谁,为什么要破坏它?

从上文的论述中已经能够明显看出,《大象》破坏的是电影语法。与《大象》的破坏截然相反的是好莱坞电影对于语法的遵守。在每一年全球电影票房的记录中,来自好莱坞的数据之庞大是有目共睹的。这样的数字也正说明了好莱坞电影所遵守的电影语法传播之普及。比如我们非常熟悉的“三镜头法”,几乎成为每一部好莱坞大片的经典三板斧。《大象》虽然也来自美国,但却是一部独立制作影片,它的生产渠道并不同于好莱坞的STUDIO SYSTEM,所追求的也不是后者直接瞄准的BOX OFFICE。如果我们以一个稍显武断的猜测来说明的话,可以认为《大象》所要的不是票房,它没有必要因为这个好莱坞电影驱动力而约束自己。事实上,加斯.范.桑特最初的想法是为某网络电视拍摄一部发生在1999年丹佛郊区科伦拜恩中学的枪击案,后来因为该电视台的主管人员对传媒安全的担心,使得这个计划胎死腹中。即使是我们现在所看到的影片在完成之前,也没有在媒体上露面,甚至在拍摄的时候都只有一台摄象机。可以说这种接近于ARTISANAL的制作方式,在加斯.范.桑特这里多少带有了窘迫的意思。

加斯.范.桑特为什么要在这样的情况下用这样的方式来拍摄这样的电影?

从哥伦拜恩中学枪杀案发生到《大象》制作完成,已经隔了三年的时间,期间还经历了一次筹划失败,但加斯.范.桑特却要坚持将这个题材搬上银幕,并且还要用一套完全不同于好莱坞规则的电影语法来讲述这个故事。《大象》要颠覆。它要颠覆的不仅仅是语法,更重要的是颠覆好莱坞的电影强权,颠覆好莱坞影象中的完美国度。

资料表明,在1998年,也就是科伦拜恩中学的枪击案发生的前一年,美国影像出版业的出国总收入达到600亿美圆,影像产生在美国国民经济中的地位从 1985年的第11位飞跃到第6位。创造这个数字的主要力量就是美国电影,或者说是好莱坞电影。统计资料表明,在20世纪90年代,全世界所生产的 4000多部影片中,好莱坞电影所占比例不到1/10,但票房收入却占全球总票房的70%之多。清华大学教授尹鸿感叹到,我们正在变成一个好莱坞星球。

好莱坞电影在全世界的电影市场中牢固地建立起了自己的话语霸权,就连电影诞生地的法国也不得不臣服于上引数字。这样的霸权所收揽的绝对不仅仅是票房,还有好莱坞文化。在好莱坞影片影片中,我们能看到俗世众生的集体梦幻,看到了栩栩如生的神话世界。好莱坞电影还向我们展示了一个想象性的美国。按照好莱坞电影的逻辑,如果人类社会只有一块乐土的话,这个地方就是美国。在这片土地上,即使有灾难,也必然会有拯救灾难的美国英雄。生活在这块土地上的人们如此深信着自由、平等、博爱的伟大信念,即使他是个弱智,也有异常动人的品质(《阿甘正传》),即使是在灭顶之灾面前,这里的人们依然保持着完美的人性(《完美风暴》)。如果人类需要相亲相爱的话,请来美国吧,这是好莱坞电影隐藏的台词。

《大象》为我们提供的影像却完全不同。影片那个发生枪击案的学校折射出美国教育混乱无序的体制。举枪的孩子对准他的老师,轻描淡写地说出老师对他的冷漠,然后射出怨恨的子弹。而这两枪击案的凶手是那么轻易地就得到了凶器,正显示了这块西方乐土的危险与可怕。约翰在校园外劝阻行人不要进入危险的校园,但无人理会,正说明了这个亲善之国中人与人之间的不信任。影片中的两个凶手,一起做案,但其中一个毫不留情地杀死了他的同伴,早在此前,他们已经在校园里疯狂射杀了众多惊恐的少年。在《大象》中,不仅没有了那个好莱坞中的美国影像,甚至连对人生命的起码尊重都没有。

再回头来看《大象》那似乎怪异的镜语风格,就不难理解导演为什么如此粗暴而执拗的意图了。影片的三个部分,分别从不同的视角对枪击事件进行观察,其中有很多场景重复出现,都在暗示导演对于能见度的努力。他要强调那个古老的盲人摸象的寓言,告诉我们所有盲人摸到的部分之和,就是一头大象的面目。

加斯.范.桑特最想说的一句话,大概就是:“这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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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e storm is finally over, the sky wild and exhausted. We went up to the observatory and the gods were with us. They gave us the most beautiful rainbow i've ever seen. I closed my eyes and cri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