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Jun 11Happy I Don’t Count
我听过 | | Shout (0)
关键时刻总有一首歌拯救我。
The Loose Salute – Happy I Don’t Count from Lee Evans on Vimeo.
关键时刻总有一首歌拯救我。
The Loose Salute – Happy I Don’t Count from Lee Evans on Vimeo.
突然想到一组获奖照片,是一名摄影记者用十八年时间对一个流浪女人生命历程的跟踪记录。很震撼的摄影作品,但忘了得的是什么奖项,也忘了这组照片的名字,更记不起记者和那个女人叫什么。唯一的线索是流浪女人最后在阿拉斯加死于艾滋病。
决定试一下谷歌和必应。我用了关键字photography prize died alaska aids。结果Google失败,但亲爱的Bing竟然在第一页就给出了答案!真想冲回办公室研究一下哪个信号哪个特征值那么给力。
但Google还是强大和无所不用其极的。我在Bing点击过相关链接以后再次试用Google,伊立刻把该链接boost到了第二页第一项。用户数据真是重要。
初一暑假我迎来了人生中第一个巅峰。我作为男二号为某少儿英语教程录制了配套磁带。
录音室在体育场路的省出版大厦。十几层楼上有个密闭的大房间,玻璃墙把录音室对半切开。跟你在电视剧里看到的一样,音控师在那边,我们在这边,互相可以看见。录音室配有空调,这令我相当雀跃。九五年家里并无空调,但杭州还是一如既往的溽热。有大半个月时间能在习习凉风中抑扬顿挫地 “I’m fine. And you?”,简直是至高的享受。
指导录音工作的老师同时也是教材主编,她是我们学校英语教学的头牌。每个初一新生入学时都必须去听她的始业教育讲座。她的极富戏剧张力的语音语调是我校多年来的神话,一句Hello, boys and girls就已是回肠荡气。初一寝室里天高皇帝远,流传着多个模仿她语音语调的版本,算是不错的笑料。而当我开始面对这位传说中少女心的中年教师,并接受她亲自指导的时候,才发现寝室里的玩笑是多么恰如其分。这令我内疚,好像她脸上的白粉和撑阳伞走路的仪态是如此不堪一击,在我们肤浅的笑闹中就土崩瓦解了。
我工作得很卖力。被记录到磁带上的声音和我的预期大相径庭,瓮声瓮气,完全不是我平时说话的样子。开始的录音进展顺利。只是中年教师有时觉得我的声音跟男一号不匹配。男一还是银铃般的童音,但我已经不是了。有次录音回放的时候她叫起来,哎呀夏天你的声音好粗,没有小朋友的感觉。你听Jay的声音就还是学生——然后女一和女二就交头接耳地窃笑起来。中年教师也顿时少女上身,上上下下打量我,捂着嘴咯咯笑出了声。初一么,欲说还休地总有很多暧昧的笑话,我习惯了。
出版大厦的一楼有间音像店。每当录音间隙我会坐电梯下楼闲逛。那是磁带的全盛时期,玻璃柜里花花绿绿地码放着各式磁带,九块八一盒,童叟无欺。音像店总让我心驰神往。它们是我隐秘的乐趣。文二街上的两家是我放学必经之地,他们每周进货的时刻表我熟稔于心。我能轻而易举地说出它们和马塍路上以及金祝新村的磁带店在品味上的不同。我的零用钱很少,在磁带店的大部分时间我只能隔着玻璃欣赏陈列的磁带。我醉心于玻璃后面磁带整齐得近乎苛刻的排列方式。因此我记住了所有磁带封面的细节。九五年几乎所有的商店都不是开架的,柜台的那层玻璃为我出入音像店平添了一分神圣的距离感。偶尔攒够十块钱,我会举行盛大的选举,凭借对磁带封面的记忆和电台的排行榜选拔出下一盒要买的磁带。
我喜欢女歌星。纯洁的我喜欢童颜的女歌星,巨乳倒是忽略了。比如伊能静就很漂亮,她是世界上最漂亮的女人之一。当我第一次在马塍路磁带店里看见她的《流浪的小孩》,我便做出了这个判断。封面上她有一副无辜而叛逆的表情,嘟着嘴,下巴微微扬起。她看着我,向我传达一种极其复杂难以言表的讯息。我顿时认定她是世界上最漂亮的女人之一。我需要听她的歌曲。我需要收集她的磁带。磁带封面背后的歌词和文案向我展示另一个世界。
九五年夏天她的新专辑让我欢心鼓舞。这甚至胜过在有空调的房间工作带来的喜悦。夏天来临以前,我首先在西湖之声和浙江文艺广播电台的节目里听到了她的消息。西湖之声的音乐节目用傍晚半小时的时间介绍了她的新专辑。黄舒骏和张雨生分担了制作的工作,并为她写歌。我怀着激动的心情听完了整段节目。广播里的歌曲有些奇怪,好像不太着调,但又莫名令我心醉。我告诉自己攒十块钱的时候到了。我热切等待它的来临。
伊能静的新磁带终于在七月面市了。那天我照常配音,午休的时候下楼闲逛。出版大厦一楼的音像店是那种中规中矩的店铺,毫无特色。而当我发现伊能静躺在他们柜台的那一刻,黯淡的店铺瞬间蓬荜生辉。她又一次在封面上对我微笑了。向日葵遮住了她半边笑容。藏在书包许久的那张十块钱终于找到了它快乐的去处。整个下午的工作我心不在焉,盼望瞬间蹬上自行车全速回家,扔掉单放机里《看,听,学》的磁带,换上伊能静,把封面夹在书里边看歌词边听。妈妈会大声拍门,说你不要一回家就躲到房间里去!出来吃饭了!
我的父母觉得听流行歌曲和青少年健康成长是两件水火不容的事情,那是敌我矛盾。他们从不知道我攒钱买磁带。我的保密工作做得从容而万无一失。封面藏在书皮里,磁带放进《看,听,学》配套带的盒子,听歌时像是听英语对话练习。他们也不知道我晚间收听电台节目。那时的电台还没万峰,深夜节目总是播放音乐,浙江经济广播电台甚至还能听到台湾的《小燕有约》。我贪婪地吸收这些讯息,并在买来的磁带里一丝不苟地加以巩固。伊能静的新专辑叫《下大雨了 春花开了》。我在傍晚和夜间聆听她的每个音符。我熟记每首歌的旋律和曲调的转折。我为她在排行榜上短暂的停留愤愤不平。只有她可以褪去夏夜潮闷的外衣,露出它们温柔的真面目。
我对白天的配音工作渐渐失去了热情。完成一个单元往往需要两三天,战线拉得很长。女教师对我们的语调有众多要求。她时常需要暂停,与录音师进行冗长而琐碎的意见交换,然后逐个指出我们的缺陷。而我不再全神贯注于她对我语音语调的纠正。她滞留在少女时期的嗓音不再条件反射地吸引我注意。百无聊赖间只有伊能静动人的歌声在我心中起伏。我想象她也在一间这样的录音室里录制她的新专辑。她的制作人对她的语音语调予以指导。我激动地发现我和她有了意外的交集。有时我甚至想告诉女一女二我的发现。告诉她们伊能静的新专辑有多好听,你们不想听听么。而她们总和女教师说笑,我不希望我突兀的话题引来她的参与。
盛夏很快就要过去。中年女教师对我的嗓音仍不满意,以致不再需要我参加最后几个单元的录音工作。老妈说那你回外婆家待几天吧,天气那么热。回德清避暑是我每年夏天的仪式。我很高兴又能在外公那里放肆地听歌。他完全不像我的父母把听流行歌曲当作反革命事件处理。他爽快地把新式的单放机借给我,笑呵呵地说这种歌曲有什么好听。而这种歌曲有什么好听,他们都不懂的。只有我懂,只有我会细心地把伊能静的磁带用草稿纸包好,塞在书包的夹层里。妈妈没有发现,我带着我的伊能静回了德清。
我在开学后不久领到了属于我的配音酬劳。我如数上缴父母,他们依然每个礼拜给我两三块零花钱。我住回家里,早上六点半起,晚上十点睡。伊能静依然是我最喜欢的歌星。我依然买新的磁带,听广播电台,放学路过文二街的磁带店进去转转。这种生活似乎持续了多年。直到后来人们渐渐不知磁带为何物。它们连同男一女二们,连同少女心的中年教师,连同体育场路上那间录音室,都不知所踪。而最后一次读到伊能静的消息,她在花边新闻里出轨离婚,又哭哭啼啼复出,热闹如马戏表演。我盯着屏幕上她那张僵掉的脸,猛然感到一阵恶心。要知道她曾经是我的梦中情人呢。她站在十六年前的封面里,笑得如此好看,仿佛一回头便能看到。
微雨过后的Ballard街道树影斑驳。天色向晚,而周末的闹腾劲还没完全展开,逛起来甚是惬意。Bop Street 招牌上印的是老式宣传画里健壮的女人,从大玻璃窗望去,店内又宽敞又亮堂。赶紧推门而入,唱片的确多,除了中间一排排的挑选区,两侧靠墙全是高高的唱片书架。还有二楼的仓库和内间的爵士区。这种格局有点像 Zion’s Gate 唱片店,但这儿井井有条,海量的唱片毫无压迫感。有没有百万张不好说,但目测二三十万还是靠谱。
Bop Street 的店员挺热情,戴礼帽的小伙子问我有什么特别要找的,然后告诉我店内大致区块设置,方便挑选。Bop Street 主要还是老唱片,五十年代到八十年代,音乐类型也比较正常,偏门一些的反而没有。感觉这个唱片店更适合听唱片长大的一代,有听坏的、怀念的唱片可以来这里找找。我倒反挑不出什么,走马观花的看了几栏,大量的乡村、蓝草、流行,基本上都没有了解。唱片品相很一般,价格也偏高。最后拿了一张 Johnny Cash 的1970年电视秀录音和一张八十年代的Bel Canto,算是战利品。
传奇算是见证过了。是家风格鲜明的唱片店,今后估计不会常来,但偶尔光顾也能有乐趣。
晚上去Fremont的一个小破酒馆看演出。Linda Perry的新乐队叫Deep Dark Robot,宣传不到位,听者寥寥。她的面容已老,黑眼线在灯光下有点突兀。但表演还是那么激情四射。我想起高中第一次听她在《乌鸦:天使之城》原声带时的惊心动魄。那是首十分悲痛的歌曲,一字一顿地,像支不断摩擦损毁的粉笔。仿佛此刻我仍能呼吸到它扬起的干涩的尘土。我还曾经拥有过她的一盒打口卡带,缺口的地方被我用不干胶细细地补上了。里面有个讲公园流浪汉的曲子,嬉皮的滑音吉它总叫人不能自已。当时我认为流浪汉是最酷的人。至今依然如此。可作为一个熟练使用“多年后”这种时间状语的老人,久远的记忆令我疲惫。酒馆里的演奏逐渐嘈杂,Linda Perry兴高采烈地讲起她的巡演轶事。于是悄悄出门。街上起了大风,我在街角的台阶上坐下来等待公车。城市里的花都开了,和路边的护栏热烈地缠绕在一起。夜幕下它们带着初生的色彩,丝毫不曾畏惧时间的经过。
最近和几个同事换耳机:每周六找个餐馆,坐下来吃饭聊天,顺时针方向交换耳机,然后各自试听一礼拜。四人刚好贡献了四大动圈耳机品牌的代表作品:森记的Sennheiser HD650,拜亚动力Beyerdynamic DT990,爱科技AKG K701(本人贡献)和歌德Grado RS2。前三款是欧派的经典老牌铁三角,森记和拜亚动力我心向往之,却一直苦于没有机会试听。另一副歌德RS2也是,比我自己的325i更高端,很想听听区别在哪。所以我参加本次交换试听活动简直是久旱逢甘霖,大大地深入人心。
上周我交换到的是拜亚动力。交换的时候我们还在餐馆偶遇鲍尔默同志,拎着一袋taco状的快餐施施然晃过我们,朝他的红色林肯车走去。赶忙掏出iphone想拍个《鲍尔默同志在墨西哥餐馆》,立刻被同事警告说小心他回马枪砸碎你的iphone,让你换windows phone。赶紧藏好iphone,目送鲍尔默远去。
本周在Bellevue Way一披萨饼店接头。我想换个森记的耳机。
巡夜的警察在四街的车站小声聊天。末班车即将在丑夜未满时驶来。车站的背面刻着罗伯特·弗罗斯特的诗篇:
”The city is all right.
To live in one
Is to be civilized,
stay up and read
Or sing and dance all night
and see sunrise
By waiting up instead of getting up.”
他朗读了一遍。只言片语在背向城市的角落瞬间燃烧起来。火光中他看见城市变成一所博物馆,窗明几净,陈列整齐却荒无人烟。他想,人们将在哪儿读书、唱歌、跳舞,迎接日出呢?他们也许会失望地发现,这个城市罕有日出。它是云的故乡。而他,将在丑夜未满时搭乘他的末班车,穿过火光和沉默的夜色,穿过水波、夜雾和霓虹,缓缓驶离这座城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