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May 08
这种题目让我自己也抖了一下,我写怎么做饭基本上是六月飞雪的概率。上礼拜妈妈打电话告诉我西红柿不能和虾一起吃,她看见杂志和电视上庄严地宣布西红柿和虾掺和在一起会产生砷化物基本上那就是砒霜的成分。看来我是吃了半个学期的砒霜了。
所以换菜谱。我用三罐米三罐水,两罐豌豆和一个马铃薯。这些放进锅里当饭煮,加盐。香菇泡开,鸡肉切丁用料酒和酱油腌。炒一下,和香肠丁一起放入电饭煲,和原来那些东西搅匀。等饭熟了就好。这是我的五香焖饭。
01
May 08
【时间】2008年4月3日
【地点】Kranner Art Center@Urbana
【人物】Kronos Quartet
学校的 Krannert 艺术中心不时会邀请些著名的前卫音乐家来表演。这次是 Kronos Quartet。他们以前也来过,我也是早早买了票,但却因为些莫名其妙的原因错过了。这次算是还愿。
四月初这里仍然天气寒冷,冒着小雨跑去艺术中心。艺术中心就是艺术中心,红地毯,正装出席的老头老太,笑容满面的领座员,工作人员欠身向每个观众递上节目介绍。看惯了酒吧的演出,几年后再次来艺术中心,还真有些受宠若惊了。
演出的上座率一般,舞台布置简朴庄重,除了四个座位,还堆满了大堆类似现代艺术品的装置。演出一开始他们就令观众大惊。一个长音,慢慢变成两个,然后三个,然后越来越多。当我们正纳闷四把提琴为什么会发出千军万马的声音时,Kronos Quartet 的成员开始做出各种夸张的拉琴动作,仔细一看,琴弓都没挨着琴弦呢。老头站起身笑眯眯解释,各位刚才听到的是乐曲的录音,我们复制了一千个样本重叠后处理的效果。观众大喜。
随后他们演奏了一些现代音乐家的曲目,John Zorn,Michael Gordon。都是先锋音乐的泰斗了,很多都是专门为Kronos Quartet作曲。这个团体三十年来一直以先锋的姿态,热衷与各色人等合作,包括极简乐派,民间艺人,民族乐手,摇滚歌星,或者后摇和工业的先锋音乐家。这次他们演了就演了德国工业音乐界的开山人物Einsturzende Neubauten的作品——这也是为什么舞台上有那么多艺术品装置的原因——它们变成了打击乐器,刺耳的敲击里提琴无调性地展开。对于现代都市场景和声响的复原和抽象,他们的做法巧妙而别致。
四重奏这种相对严格的音乐形式在 Kronos Quartet 看来并不是束缚。相反,他们赋予了四重奏极大的自由度和灵活性。提琴可以用来演奏现代音乐,可以表现民歌,可以改编流行音乐。他们有时摆出十足的古典音乐演奏架势,有时使用各种稀奇古怪的技法,甚至其中的一人两人放下提琴而操起手鼓或者民族乐器。这次他们在部分乐曲里用了来自北印度的类似西塔琴的乐器,简约的弹拨和提琴相得益彰,民族音乐的张力也就表现得恰如其分了。
对于民族音乐,Kronos Quartet一直是喜爱有加。比如他们曾与谭盾合作了《鬼戏》,比如他们最新的录音室专辑请了琵琶乐手吴蛮共同表演和制作。此次演出除了印度的民间音乐,还有伊朗的《摇篮曲》。对于大多数老美来说,这可能是第一次听到来自邪恶轴心国家的美妙音乐吧。
他们在上半场结束前演奏了 Clint Mansell 的《梦之挽歌》,是为同名电影的配乐。对这部电影依然印象深刻,不光是电影技巧,更有扣人心弦的音乐。现场听来更是精彩,动机不断被反复的时候我总是不由自主地想到电影里注射、割手和电击的场景。劲爆。而这个作品以前他们刚刚表演了Michael Gordon的无调性作品,我前面的几个老太太都捂起了耳朵。我在后面偷偷笑——这不是古典音乐欣赏会啊同学们。
整个表演中他们有张有弛,民族的或者前卫的或者大获成功的流行乐或者让观众偷笑的行为艺术(除了开场,后面他们还有诸如将光盘放在提琴上做拉琴动作同时播放背景音乐的段子),交替进行却毫不紊乱。最后返场他们甚至还表演了Sigur Ros的《迁徙的群鸟》作为谢幕,令我大跌眼镜。真是与时俱进啊,这么新潮的东西照样玩。唉,晓雷同学不去看有点可惜啦。
总之这是个很有意思的演出。演出结束后走在黑漆漆的街道上淋着小雨,手里握着他们厚厚的作品介绍册,兴奋得不得了。我刚来的那年在Kranner艺术中心看了Laurie Anderson和 Phillip Glass,这次再加上Kronos Quartet。都是高水准演出,都令我惊叹不已,自己竟然也能看到前卫艺术家的现场演出,学生票价还那么便宜。学校还是有品味有欣赏水准的嘛。希望下次Steve Reich也能来,这样我偏好的现代音乐那一块也就差不多看全了。
15
Apr 08
在夜里又读到这首诗的时候,心里还是沸腾的。
祖国,或以梦为马
海子
我要做远方的忠诚的儿子
和物质的短暂情人
和所有以梦为马的诗人一样
我不得不和烈士和小丑走在同一道路上
万人都要将火熄灭我一人独将此火高高举起
此火为大开花落英于神圣的祖国
和所有以梦为马的诗人一样
我籍次火得度一生的茫茫黑夜
此火为大祖国的语言和乱石投筑的梁山城寨
以梦为上的敦煌——那七月也会寒冷的骨骼
如白雪的柴和坚硬的条条白雪横放在众神之山
和所有以梦为马的诗人一样
我投入此火这三者是囚禁我的灯盏吐出光辉
万人都要从我刀口走过去建筑祖国的语言
我甘愿一切从头开始
和所有以梦为马的诗人一样
我也愿将牢底坐穿
众神创造物中只有我最易朽
带着不可抗拒的死亡的速度
只有粮食是我的珍爱我将她紧紧抱住
抱住她在故乡生儿育女
和所有以梦为马的诗人一样
我也愿自己埋葬在四周高高的山上
守望平静的家园
面对大河我无限惭愧
我年华虚度空有一身疲倦
和所有以梦为马的诗人一样
岁月易逝一滴不剩水滴中有一匹马儿一命归天
千年后如若我再生于祖国的河岸
千年后我再次拥有中国的稻田和周天子的雪山天马
赐踏
和所有以梦为马的诗人一样
我选择永恒的事业
我的事业就是要成为太阳的一生
他从古到今——”日”——他无比辉煌无比光明
和所有以梦为马的诗人一样
最后我被黄昏的众神抬入不朽的太阳
太阳是我的名字
太阳是我的一生
太阳的山顶埋葬诗歌的尸体——千年王国和我
骑着五千年凤凰和名字叫”马”的龙——我必将失败
但诗歌本身以太阳必将胜利
14
Apr 08
【时间】二零零八年四月十二日,周六
【地点】Schubas Tavern@芝加哥
【人物】American Music Club
有时我是一个超人,可以不吃不睡。彻夜看电影,天亮了洗把脸,坐火车突突突去了芝加哥。四月份这里还刮风下雨,冷得牙齿发颤。在车站的麦当劳吃饭,偷偷看身边的流浪汉整理他的家当。步行去UIC,遭遇大雨,噗噗打在我的书包上。周末的学生活动中心冷冷清清,我肆无忌惮地喝水,卷裤脚。翻了几页论文,听歌,掏出一张纸。我所有的生活都记在这张纸上,做完一项就划掉一项。赶车,划掉。地铁票充值,划掉。吃饭,划掉。
演出在Schubas Tavern,离最近的地铁站还有一英里。出了地铁站我还走反了方向,所以变成一英里半。去年逛芝大时柴桦告诉我方向感是后天习得的,所以我一直练习。尽管也在进步,但这次怀疑、判断了一下,还是错了。暖场乐队已经上了,热闹的本地乐队,快乐的语调,提琴卖力地演奏。
酒馆里的热气很快烘干了我的外套,AMC的演出也开始了。Mark Eitzel 戴着礼帽,忙前忙后地调音。介绍里说他们是职业失业者,数学教师,公车司机和共产主义者。如果音乐不是职业和赚钱工具,那也就更真实些。Eitzel 爱讲笑话,再配上他笨拙的动作和表情,观众被逗得哈哈大笑。他讲音乐节里嗑药的裸体女歌迷,讲他跟男友在女装部买围巾,或者大声咳嗽吵着要水喝,在激情吉他独奏时突然被电线绊倒,演出充满了欢闹的气氛。
他们的演出单就贴在台前的地板上,我站第一排,但倒看英文字母我很不在行。基本上还是新唱片的曲目,新唱片还是不错的,情绪收敛稳重。Eitzel 的现场演唱依旧激情四溢,但少了键盘和其他修饰的部分歌曲还是欠些生动。吉他手Vudi是乐队新lineup中的另一个老成员,不苟言笑——甚至在Eitzel拿他跟Celine Dion大开玩笑时他也面无表情(顺便说,那是个很搞的笑话)。他的吉他生猛,曾经在 Swans 的北美最后巡演中担任吉他演奏。
演出结束大概是午夜了,记住了很多笑话,还有Mark Eitzel的黑围巾。在微雨的街头等地铁载我回 UIC。学生活动中心的穹顶上的旋转灯已经亮了,投射出移动的几何造型。我咬着饼干心不在焉地用MATLAB写程序。或者靠在椅背上,盯着大厅顶上那些转动的晨星。它们一直伴随着我度过漫长的夜晚,直到黎明我再次走向寒冷的街道。我是多么不愿意一天又这样地开始了结束了,多么不愿意再次进入那所谓正常的生活。但生活丝毫不眷顾失败者,它依旧这样地开始,这样地结束。
13
Apr 08
博德曼电影院和学校的拉美研究中心在搞拉美电影联展,周六去看了墨西哥的《小提琴》。黑白的窄幕电影,拍得还是不错。游击队的据点被政府军冲击了,村民给赶走。八十多岁的提琴手每天回村里为军官演奏,偷偷带走埋在地下的弹药。结尾自然是悲剧。
尽管有点像拉美老年悲剧版《闪闪的红星》,但我理解的导演的意思还是人对土地的固执和眷恋。爷爷和父亲不在了,十岁的小鬼拿着那把提琴继续他们的事业,他唱的还是世代口耳相传的民谣。这个电影让我想去读一读印第安人的历史。也让我想到了那些游击队。他们都已不知所踪。有人入狱,有人已死,也许还有人仍然战斗在崇山峻岭中。中学时一直关心他们的网页,甚至一度起兴想为其捐款。当时我想赤贫的人们只能用暴力的方式为自己争取权益。当时我还想他们都是善良和坚强的。至于伤害,至于死亡,至于其他,十几岁的时候我大概都是不想的。
我最后一次上他们的网页是在二零零二年。现在他们的网页已不复存在。那个曾经拥有大量著作翻译、希望有更多人参与到翻译和录入工作中的网页已不复存在。我不知道如今那些人都在做什么呢。十年对于他们是不是也像对于我一样有着巨大的变化呢。从电影院里走出来我突然感到很忧伤,为消失的游击队,也为我消失的时间和理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