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
Apr 16夜(二零一四年一月八日)
我发呆 | | Shout (1)
电影放到最后,戏台上知县厉声质问苏三,你可知罪,你可知罪,你可知罪?台下赵涛瞪大双眼,似哭非哭。过去两小时里不断出现却假到劣质的血腥杀戮瞬间起了药效,心里一阵剧痛。周二午夜场总共才五个观众,稀稀落落站起来,丢了爆米花纸袋走出影院,那些人头落地的农民,小姐,工人和少年就再也事不关己。
派克大街基本安静,行道树细密的枝桠在路面投下蛛网状极其巧妙的倒影。我试图回想夏天里它们如何枝繁叶茂,叶子是什么绿,长形还是圆形,边缘有没有锯齿,可是头脑一片空白。我每周都在派克大街走上几回,买唱片,取外卖,有时甚至逛逛书价昂贵的“爱湾”书店。而此刻我完全无法记起派克大街的行道树夏天里真正的模样。几天前我也见过这样一棵树,只一眼便记住了它在昏暗的光线里微微颤动的样子。它在一座新房的前院,从屋里望去,赤裸而繁复的树枝延伸得恰到好处。后来我错过了那套相当得体的新房,也错过了那棵相当舒展的树,再也无法见证夏天里它将如何枝繁叶茂,叶子是什么绿,长形还是圆形,边缘有没有锯齿。它栩栩如生的影像令我沮丧,仿佛我漠视了派克大街上那些理应熟稔于心的细节而有愧于这城市。
我决定右拐去百老汇街买冰淇淋,然后绕道回家。走出超市的一刻,我发现它的西面有一座市立图书馆。搬来国会山两年半,我极其清楚城市的布局。比如超市南面挨着潮流服饰店和西雅图最好的浓缩咖啡铺。隔着百老汇街是星巴克,“武士”日本面馆和一家蹩脚的越南餐厅。再往东南经由大兴土木的地铁站工地到达卡尔安德森公园,穿过喷泉和人造草坪,自行车马球场上灯火通明到深夜。至此又已回到松树和派克大街,国会山的心脏,昼夜不停地向城市输送快乐的血。我快速而自豪的在脑中重构一个城市,这令我沾沾自喜。而我从未留意这座图书馆。此时此刻它隔着枯藤和两棵树站在我面前,迅速瓦解了我几年来对城市了如指掌的幻象。我感到荒谬和羞耻。我再无心于四周那些“熟悉”的细节,朝公寓方向跑去。路灯下身边的枝叶轻微摇晃,没有响声。今晚的每盏路灯和每片树叶的反光都令我心惊肉跳。
P.S. 这是二零一四年初没写完的一篇日记。那夜在西北电影论坛看完《天注定》,心情低落至极。如今已搬离国会山,翻来略有感触。
April 4th, 2016 at 2:05 am
天寫得真好 請多寫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