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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an 21Seward Park
我发呆 | | Shout (1)
寄还了前公司的电脑,推门走出联邦快递,和过去六年彻底再见。Groupon的六年并无建树,但以此换来散淡和隐秘的生活,求仁得仁。那些嗜睡、闲得发慌的下午,公司厨房里明信片般的海景,和SODO轻轨站外手机无法捕捉的壮丽晚霞下的城市天际线,都是未来回忆里美好的标本。
想去Seward Park看看。车里放着The Blue Nile——十年前临近毕业时天天听他们,下午在肯德基磨磨蹭蹭吃完饭,去系楼的一路上反复播放 “Because of Toledo” 和 “Stay Close”,深陷于中西部冬天无尽的昏暗和忧愁。其实硬要按工作纪元,我的每段人生都可以重叠,从对未来的担忧开始,到中间一段闲散愉快的时光,最后慢慢分别,重回不那么愉快的对未来的担忧——比方此刻在The Blue Nile里又开始了。
Seward Park的森林空寂,道格拉斯冷杉下布满蕨草和沙龙白珠,空气湿润,远处有婉转的鸟鸣。初来此公园是一九年八月底,突发耳聋多日并无好转迹象,绝望中想“呼吸新鲜空气”,以作徒劳挣扎。也正是那日湖畔,我捕捉到了耳聋后第一个微弱的声音信号,短暂且轻微刺痛,一个类似电子器械的高频故障声。这个信号被我视为漫长的恢复战争的号角,Seward Park就是初战场。今天故地重游,长椅上坐定,眼前清波荡漾的意境和前年夏末并无二致。
其实六年间惊心动魄的事情反而烂在了日志的草稿箱里:去秘鲁,外婆过世,买房,结束五年的感情,短暂的新恋人,唱片室和花园的达成,LSD,突发耳聋,最后在换工作的煎熬里结束。Seward Park里那声机械故障般的号角对我的心灵有怎样的触动,我都还记着,还想认真写,似乎付诸纸笔才真正完结,盖章,官方承认,无话可说,便着眼于未来。
而在以工作更迭、高光低光来划分界限的人生里,未来也是分段区间。如今我站在Seward Park这扇小小的未来的门口,看见太阳正慢慢落下,只能长喊一声给自己壮胆。这个未知的新区间,它是怎么样的,会不会令我焦虑和痛苦。我从小就容易担心,总是一边发愁,一边强打精神给自己鼓劲加油。迫近四十,我越来越频繁地想到衰老和死亡。并不害怕,只是没耐心,没耐心再硬着头皮走下去了。到达死亡之前还有这么长的路,我已经迫不及待想就这么躺下来,就在Seward Park高高的冷杉树下,一片安宁,身边爬满青苔,偶尔有鸟鸣,偶尔有露水落下来。
我站了很久,边回头边推开了这扇小小的未来的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