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Apr 08
在夜里又读到这首诗的时候,心里还是沸腾的。
祖国,或以梦为马
海子
我要做远方的忠诚的儿子
和物质的短暂情人
和所有以梦为马的诗人一样
我不得不和烈士和小丑走在同一道路上
万人都要将火熄灭我一人独将此火高高举起
此火为大开花落英于神圣的祖国
和所有以梦为马的诗人一样
我籍次火得度一生的茫茫黑夜
此火为大祖国的语言和乱石投筑的梁山城寨
以梦为上的敦煌——那七月也会寒冷的骨骼
如白雪的柴和坚硬的条条白雪横放在众神之山
和所有以梦为马的诗人一样
我投入此火这三者是囚禁我的灯盏吐出光辉
万人都要从我刀口走过去建筑祖国的语言
我甘愿一切从头开始
和所有以梦为马的诗人一样
我也愿将牢底坐穿
众神创造物中只有我最易朽
带着不可抗拒的死亡的速度
只有粮食是我的珍爱我将她紧紧抱住
抱住她在故乡生儿育女
和所有以梦为马的诗人一样
我也愿自己埋葬在四周高高的山上
守望平静的家园
面对大河我无限惭愧
我年华虚度空有一身疲倦
和所有以梦为马的诗人一样
岁月易逝一滴不剩水滴中有一匹马儿一命归天
千年后如若我再生于祖国的河岸
千年后我再次拥有中国的稻田和周天子的雪山天马
赐踏
和所有以梦为马的诗人一样
我选择永恒的事业
我的事业就是要成为太阳的一生
他从古到今——”日”——他无比辉煌无比光明
和所有以梦为马的诗人一样
最后我被黄昏的众神抬入不朽的太阳
太阳是我的名字
太阳是我的一生
太阳的山顶埋葬诗歌的尸体——千年王国和我
骑着五千年凤凰和名字叫”马”的龙——我必将失败
但诗歌本身以太阳必将胜利
14
Apr 08
【时间】二零零八年四月十二日,周六
【地点】Schubas Tavern@芝加哥
【人物】American Music Club
有时我是一个超人,可以不吃不睡。彻夜看电影,天亮了洗把脸,坐火车突突突去了芝加哥。四月份这里还刮风下雨,冷得牙齿发颤。在车站的麦当劳吃饭,偷偷看身边的流浪汉整理他的家当。步行去UIC,遭遇大雨,噗噗打在我的书包上。周末的学生活动中心冷冷清清,我肆无忌惮地喝水,卷裤脚。翻了几页论文,听歌,掏出一张纸。我所有的生活都记在这张纸上,做完一项就划掉一项。赶车,划掉。地铁票充值,划掉。吃饭,划掉。
演出在Schubas Tavern,离最近的地铁站还有一英里。出了地铁站我还走反了方向,所以变成一英里半。去年逛芝大时柴桦告诉我方向感是后天习得的,所以我一直练习。尽管也在进步,但这次怀疑、判断了一下,还是错了。暖场乐队已经上了,热闹的本地乐队,快乐的语调,提琴卖力地演奏。
酒馆里的热气很快烘干了我的外套,AMC的演出也开始了。Mark Eitzel 戴着礼帽,忙前忙后地调音。介绍里说他们是职业失业者,数学教师,公车司机和共产主义者。如果音乐不是职业和赚钱工具,那也就更真实些。Eitzel 爱讲笑话,再配上他笨拙的动作和表情,观众被逗得哈哈大笑。他讲音乐节里嗑药的裸体女歌迷,讲他跟男友在女装部买围巾,或者大声咳嗽吵着要水喝,在激情吉他独奏时突然被电线绊倒,演出充满了欢闹的气氛。
他们的演出单就贴在台前的地板上,我站第一排,但倒看英文字母我很不在行。基本上还是新唱片的曲目,新唱片还是不错的,情绪收敛稳重。Eitzel 的现场演唱依旧激情四溢,但少了键盘和其他修饰的部分歌曲还是欠些生动。吉他手Vudi是乐队新lineup中的另一个老成员,不苟言笑——甚至在Eitzel拿他跟Celine Dion大开玩笑时他也面无表情(顺便说,那是个很搞的笑话)。他的吉他生猛,曾经在 Swans 的北美最后巡演中担任吉他演奏。
演出结束大概是午夜了,记住了很多笑话,还有Mark Eitzel的黑围巾。在微雨的街头等地铁载我回 UIC。学生活动中心的穹顶上的旋转灯已经亮了,投射出移动的几何造型。我咬着饼干心不在焉地用MATLAB写程序。或者靠在椅背上,盯着大厅顶上那些转动的晨星。它们一直伴随着我度过漫长的夜晚,直到黎明我再次走向寒冷的街道。我是多么不愿意一天又这样地开始了结束了,多么不愿意再次进入那所谓正常的生活。但生活丝毫不眷顾失败者,它依旧这样地开始,这样地结束。
13
Apr 08
博德曼电影院和学校的拉美研究中心在搞拉美电影联展,周六去看了墨西哥的《小提琴》。黑白的窄幕电影,拍得还是不错。游击队的据点被政府军冲击了,村民给赶走。八十多岁的提琴手每天回村里为军官演奏,偷偷带走埋在地下的弹药。结尾自然是悲剧。
尽管有点像拉美老年悲剧版《闪闪的红星》,但我理解的导演的意思还是人对土地的固执和眷恋。爷爷和父亲不在了,十岁的小鬼拿着那把提琴继续他们的事业,他唱的还是世代口耳相传的民谣。这个电影让我想去读一读印第安人的历史。也让我想到了那些游击队。他们都已不知所踪。有人入狱,有人已死,也许还有人仍然战斗在崇山峻岭中。中学时一直关心他们的网页,甚至一度起兴想为其捐款。当时我想赤贫的人们只能用暴力的方式为自己争取权益。当时我还想他们都是善良和坚强的。至于伤害,至于死亡,至于其他,十几岁的时候我大概都是不想的。
我最后一次上他们的网页是在二零零二年。现在他们的网页已不复存在。那个曾经拥有大量著作翻译、希望有更多人参与到翻译和录入工作中的网页已不复存在。我不知道如今那些人都在做什么呢。十年对于他们是不是也像对于我一样有着巨大的变化呢。从电影院里走出来我突然感到很忧伤,为消失的游击队,也为我消失的时间和理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