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Jun 06
在Terminal等车,那个衣着邋遢的人走过来说:“你的邪恶指数是多少?”
“对不起,你说什么?”我觉得很奇怪。
“邪恶指数。”
“什么是——邪恶指数?”
“比如说,希特勒的邪恶指数是10…”
“哦”,我应了一声。
“我喜欢和人们讨论哲学。你喜欢哲学吗?”
“不,不怎么喜欢。”
“不怎么喜欢——”他笑了,“你的衣服上写着什么字?”
“哦,那只是——”我低头看了看。
“运动…”他自顾自地念出来。“你很瘦。”
“嗯,是的,我很瘦。”
“你运动吗?”
“不,我不运动。”
“你需要锻炼,你的骨骼需要锻炼才能生长。”
“是啊,我太懒。”
“等你年纪大了就会发胖。像我这样。——你知道,这都是我们大脑的心理学——我的大脑告诉我吃多点,而你的,可能告诉你别吃那么多。”
和所有用英语进行的对话一样,我感到很局促。这时他向我的侧后方打了个招呼,“你好啊。”然后又跟我说,“你看,那儿来了个吃得很多的人。”
我转头,看到一个很胖很胖的中年人推着车走过来,车上装得好像是电缆。
那人对胖胖的中年人说,“我正在告诉他,他年纪大了以后也会变胖——这是你今天的工具?”
他们也许认识,他们开始聊天。我趁机慢慢移走,逃离了我的局促。
公车来的时候,我看见刚才和我说话的人有一辆自行车,两个手提箱,和一个硕大的背包。他最后一个上了公车,在最前面的位置若无其事地坐了下来。
26
Jun 06
T在闷热的雷雨的傍晚告诉我,他刚从芝加哥回来。他在那里参加了一个基金会的会议。他见到了X,H,Q和C。
他们的会议在湖边的一个旅馆进行。T最先见到了H。H是在T漫不经心的等待刚刚开始时突然出现在旅馆大厅里的。后来他也见到了X。和过去几乎每次会议一样,T又和X同屋。这次的房间向北,对面是R大学,斜侧方可以远远地望见不完整的湖的轮廓。
他们三个人决定在晚饭前去湖边散步。彼时彼刻的芝加哥温顺地铺展在他们的眼前。四周充满了下午的强烈的光亮,T陷入了一种似曾相识的亢奋中,他与X和H在这片光亮里交谈,他也感受到湖面上吹来的凉爽的风。两者的交替或重叠令他很愉快。
晚餐时大家开始自我介绍。T在发言以前照例有些紧张,并花了一分钟想说什么和怎么说。后来他在发言里说他来美国以后开始大量吃玉米,现在仍然在为博士学位奋斗等等。他又说,为了不让自己太无聊,他开始自学怎样玩杂技球。晚餐进行了很长时间,T陆续见到了C和Q。
晚餐后C带大家去了唐人街。C在当地的一所著名大学念书,年底即将毕业。在T看来,她熟悉这个城市的每条街,唐人街的每一道菜。T说他们在去的路上遭遇了球赛散场,四散的人群导致体育馆外一片混乱。堵车的时候H和Q很兴奋地在车里自拍,照片里的人像显得很模糊,昏暗中咧着嘴大笑。H在唐人街入口看见九龙壁,抓拍的照片曝光成为一团亮斑。唐人街只有稀落落几家餐馆还在营业,C领着他们去了一家吃宵夜。吃饭的场景我完全可以想象,大家都很高兴,点菜,交换着八卦和不八卦的新闻逸事,喝茶,拍照。几年前我们在国内的Z大学经常有这样的聚会,那时T和X也在。再早几年,Q, H, C他们都也还在Z大学。大家都很熟,后来不常见面却又极亲切。
他们的车在午夜湖滨的路上飞驰。城市已经安静下来,Q说这多像一次年会啊。开完会后自己出来玩。T已经两年没有参加年会了,他最后的年会是在德国。那是一次令人振奋的旅行,他很喜欢那个小镇。啤酒和古堡,下午的远足,寻宝,科普博物馆,小小的玻璃器皿店。他还见到了一直在通信的A,那也是很有意思的交谈。T说他在芝加哥想到这些,真是有点恍惚。
第二天T失去了说话的兴趣。他不擅交流,这个我是知道的。好在和一个城市不需要语言的交流,他还能到处看看,听听,笑一下。下午他们在芝加哥河上参观河边的摩天建筑。晚上看了焰火。午夜时分他们前往100多层的John Hancocks的顶楼酒吧。巨大的玻璃幕墙外,整个城市的灯光向远处无限伸展,闪烁,T感到很不真实。
凌晨三点T在旅馆的房间里翻看着电视里的各个频道。简陋的购物广告,摔跤比赛,寂寞的人们在午夜演着肥皂剧。下午他就要离开了。他的感受有些古怪,就像期待一件事情发生,发生了,发生过了,即将忘记,最后忘记了。他说如果细细体会这是种十分悲伤的情绪,每件事情都是这样的过程。可并不是每件事情都要记住,你甚至不用去想“它”即将发生,正在发生或者已经发生。所以人们并不总是“悲伤”。我说。
T最后告诉我,他在回来的路上沮丧透了,尽管他见到了一条清晰的彩虹和一个正在筹备中的露天活动。潮湿的天气令他困倦。可我记得,几年前还是大学生的T很喜欢潮湿的天气。他每天傍晚都会去潮湿的护校河边收听美国之音的英语广播,就像收听他的梦想。那时的他似乎对生活充满了希望。
26
Jun 06
决定不再更新MSN上的日志。
而翻看以前的日志我总会读到很多暗语,我在阅读他们和解析他们的过程中获得了一种强烈的快感。这种快感使我的整个过去都清晰起来。所以我还是会节制地记录,我将在另一处隐秘地开始,尽管我的生活令我越来越无话可说。
那么就再见吧。
06
Jun 06
今天理了发。回家的路上碰到一条蛇。我一惊,它也一惊。然后我们就各自回家了。
03
Jun 06
我决定在这里隐密地重新开始。十多天混乱的生活到头了。今天中午起的床,作息趋于正常。因为我仍是个胆小的人,昨天老板微笑地恐吓了我,我不敢继续胡来。 对于过去的这段时间我不想说什么,他们是我的一个秘密。他们都很美妙。只是我遇见过的每个晨昏交替的瞬间,都被窗外各种声响比如鸟鸣填得满满的,我想我见得也够了。现在我必须收缩,也算是测试一下我的控制能力。
前两天看了《国家地理》中关于美国Hutterites的报道,感觉奇特。有几个清晨我大声朗读夏宇的诗,“远处/游行的行列走过/七支鼓锤兴奋激昂的/断裂,何人缝制的鼓?春天里那样强烈”。最近还开始反复听David Sylvian,他从不让我感到心烦、困倦或者忧伤,这很难得。同时我下载了大量文革中的和纳粹德国的宣传画。他们的技法和意境有种令我着迷的力量。
想试着在每天睡前翻翻《在路上》和一本朋友寄给我的文化分析的书。看些正常书是让我感到自己还是正常人的途径之一。老板明天回国。他不在的两个礼拜中,我有很多事要做。
至于blog,我将抛弃MSN的space。MSN令我失去了耐心。今后或者赖在这里,或者另找一个服务器并使用wordpress。我翻看以前的日志时,总会读到很多暗语,我在阅读他们和解析他们的过程中获得了一种强烈的快感。这种快感使我的整个过去都清晰起来。所以我,我的日志和我的生活,都将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