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Aug 08

艾达的布鲁斯

观音记 | | Shouts (2)

【时间】2008年8月16日
【人物】Ida
【地点】Schubas Tavern@Chicago

我对芝加哥的理解是肤浅的。它是一个喧闹的火车站和它二楼的麦当劳。是一所大学里有沙发和落地窗的休息大厅。是悬在空中的简陋的地铁站,地铁穿越黑夜时窗外老旧的楼房和温暖的灯光。是地铁站和酒吧之间的那段路程,街边的露天餐馆和香烟啤酒。我总是背着书包穿行在这些时间和空间的片段里,它们是我最熟悉的角落。

城市在地铁红线的周围是那样地脉络清晰,陈旧的街区里布满了餐馆和酒吧。坐到贝尔蒙特站,向西走过五六个街区就是永远爆满的Schubas Tavern,今天的表演者是Ida。Schubas 和所有以演出闻名的酒吧一样隔成两个区,外面是酒吧,里面隔着门是音乐厅。

今天来的观众不少,但 Ida 只有三个人,没带贝斯没带鼓手,几乎全是原声乐器的演出。提琴,吉他,一架风琴,两件小的打击乐器和一支班卓琴。提琴手是韩裔,长得像我高中时的历史老师。以前看Mark Kozelek或者Damon & Naomi,印象是没有鼓手的演出会沉闷些,但Ida这次却令我很意外,在浅浅的原声吉他里他们的演出比录音室版本还精彩。Dan Littleton和Keith Mitchell的和声编写得非常美,背景里是嗡嗡作响的风琴或者提琴,微风从门外吹来,这可是天阶夜色凉如水的情调呢。

Dan 看上去情绪很好,不时停下来调音,边调音边跟大家开玩笑,说他和 Keith 常在农场排练,可惜农场的猪非常不喜欢他们的音乐,估计是音老调不准的缘故。他和 Keith翻唱了一些民谣,一些自己的新歌,当然还有他们比较出名些的老歌,比如late blues,比如返场时的maybelle。late blues在只有一把吉他一把提琴时还是那样动人,失去贝斯和鼓的二重唱带来了更多的安静气息。而 maybelle依旧是两把吉他流畅动人的分解和弦:看着我,我仍在你身边,我们的交谈无需言语,你知道我仍爱你。

老套的歌词,不是吗?这也是个老套的夜晚,音乐和啤酒,台上安静的灯光,溜进来的微风,笑声和掌声。In the night the city’s quiet/ From the rooftop we can see the moon rise high above the clouds/ Just enough light to see our faces give expression/ to the words we thought but didn’t speak。这就是我的 late blues,在艾达的布鲁斯里我远离了伤心和不满,我忘记了我一团糟的生活和学业。现在我正闭着眼睛微笑。

离开的时候已经两点了。两点以后的城市属于每个步行者。城市没有想象的那么安静,酒吧和迪厅里仍然不断冒出啤酒和香烟的气味,成群结队的年轻人在街上高声笑闹。地铁站外坐着一个英俊的乞丐,说先生给些零钱吧。我笑着找出硬币,和他道晚安。坐在地铁上,黑夜的灯火和喧嚣在脚下。明早去看日出吧,在密歇根湖畔的狂风里整个城市将缓缓苏醒,迎接新的一天的到来。

24
Jun 08

达蒙和内奥米

观音记 | | Shouts (2)

【时间】2008年6月21日
【地点】Empty Bottle@Chicago
【人物】Damon & Naomi

周六做了两件振奋的事。一个是写完了采样逼近核主成分分析的代码,调试过程顺利得出人意料。这是在UIC学生宿舍二楼的休息大厅的沙发上完成的,安静又舒服。另一个就是去看达蒙和内奥米的演出,并且和他们聊天。

达蒙和内奥米的演出是十点,仍然在空瓶子酒吧,我仍然坐地铁然后步行一英里。一进酒吧就看到达蒙和内奥米坐在贩售摊位那里向一个听众解释他们新唱片的封面上是樱花泡的茶。我凑上前去问有没有playback singer那张CD,我缺。他们告诉我很遗憾这次没有带,不过可以从他们的网站订购。我哦了一声,又问那么more sad hits的再版黑胶唱片呢,我也想要。内奥米惋惜地说还没印好,黑胶唱片的工厂忙得很,没赶上这次巡演。我说好,继续赖在摊位不走。接着内奥米说我给你看一首达蒙写的诗,棒极了,你看看怎么样。

她递给我一本达蒙的诗集,翻到那一首。我站在那里仔仔细细地看,听见达蒙对内奥米说,唉,不要强迫别人嘛。我说是挺好,但我总无法深刻地体会非母语诗里的微妙之处。他们问了我从哪儿来,我说中国,内奥米立刻两眼放光地说,你知道吗我的祖父母都是中国人,他们从苏州来。你呢?

我从杭州来。离苏州不远。这两个城市因为大致相同的景色和情调而经常被同时提起。内奥米很感兴趣,谈话中我陆续知道了更多的消息,比如她的祖父母一九三七年由于日本侵略而逃离中国来到美国,从此再也没有回去。她的祖母几年前去世,内奥米一直不敢对祖母提起她有很多日本朋友,经常和他们巡演以及去日本演出。我说你们应该去中国表演,大城市里总有你们的拥趸。我就是从高中开始听你们的歌了。他们很意外,也很开心。

达蒙有事走开了,我发现漂亮的限量招贴画挂在墙上只卖五元,觉得不理解。内奥米说大概经济不景气吧,它的销量比我们想得差多了。我说我觉得它很美,早早在网上订购了。内奥米说真是感谢,抱歉当时要十五元。这样吧,达蒙的诗集送给你,多多练习你的英语。这下算我意外了,乐呵呵地把诗集放进兜里。我们又讲起达蒙在哈佛大学教现代文学和实验音乐的事,我说我听过他学生的课业作品,很有意思的实验音乐。内奥米笑笑说,我也听了。

我告诉内奥米 earth is blue 是我最喜欢的唱片。那么新唱片呢?你觉得它很黑暗吗?我说不算吧,更安静些,不如earth is blue那样活跃。她说是,心境不同就会写出不同的作品。我又讲,上次你们新唱片的宣传巡演我也来啦,很不错。内奥米和达蒙同时问我,那你看完了 Boris的演出没有?我说没有,我为了看你们而站在第一排,所以后来 Boris演到一半耳朵就受不了了,被迫撤退。他们哈哈大笑起来,说听那样的音乐的确需要一副耳塞。我补充,你们应该在他们之后演,因为酒吧里多数人是来看 Boris的,他们在你们演出的时候喝得醉醺醺的,吵吵闹闹地破坏了安静的音乐,挺遗憾的。

我们就有一搭没一搭地聊,桌上放着各式他们的唱片和诗集。鼓鼓囊囊的旅行包里塞着他们待售的纪念衫和熟悉的 AKG话筒。我们讲各自喜欢的音乐,新出的黑胶唱片,有时他们也会停下来招呼偶而路过摊位的其他听众。酒吧里的黑猫不时地跃上桌子,对着锃亮的 CD封面上自己的倒影发呆。就这么又过了一刻钟,觉得差不多了,我打了个招呼,说一会儿看你们演出,便钻进一侧舞台的空地上。暖场乐队刚进行到一半,场地上稀稀拉拉十几个人。我从没见过这么少的观众,也许经济真的不景气了。

至于达蒙和内奥米的演出,我很是喜欢。他们悠闲、放松,演些老作品,讲讲笑话,讲讲歌曲背后的故事。观众那么少,但每一个都仔细倾听,这种亲密而自然的气氛是在闹哄哄的现场无法体会的。演出结束回到外场,他们还是那么亲切友好,笑吟吟地和听众聊天。我买了一件纪念衫,最后和他们告别了一下。他们说真高兴自己的音乐在中国还是有听众,也许哪天能在中国演出。我说是,也许哪天我能在中国碰见你们。挥手致意,算是道别。

走出来,穿过歪歪斜斜的街道,黑漆漆的公园和地铁站,我的酒劲没过,达蒙的诗集还在背包里,我拿着手机想拨给每一个朋友。所以这又是一个美妙的芝加哥的夜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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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May 08

四重奏

观音记 | | Shout (0)

【时间】2008年4月3日
【地点】Kranner Art Center@Urbana
【人物】Kronos Quartet

学校的 Krannert 艺术中心不时会邀请些著名的前卫音乐家来表演。这次是 Kronos Quartet。他们以前也来过,我也是早早买了票,但却因为些莫名其妙的原因错过了。这次算是还愿。

四月初这里仍然天气寒冷,冒着小雨跑去艺术中心。艺术中心就是艺术中心,红地毯,正装出席的老头老太,笑容满面的领座员,工作人员欠身向每个观众递上节目介绍。看惯了酒吧的演出,几年后再次来艺术中心,还真有些受宠若惊了。

演出的上座率一般,舞台布置简朴庄重,除了四个座位,还堆满了大堆类似现代艺术品的装置。演出一开始他们就令观众大惊。一个长音,慢慢变成两个,然后三个,然后越来越多。当我们正纳闷四把提琴为什么会发出千军万马的声音时,Kronos Quartet 的成员开始做出各种夸张的拉琴动作,仔细一看,琴弓都没挨着琴弦呢。老头站起身笑眯眯解释,各位刚才听到的是乐曲的录音,我们复制了一千个样本重叠后处理的效果。观众大喜。

随后他们演奏了一些现代音乐家的曲目,John Zorn,Michael Gordon。都是先锋音乐的泰斗了,很多都是专门为Kronos Quartet作曲。这个团体三十年来一直以先锋的姿态,热衷与各色人等合作,包括极简乐派,民间艺人,民族乐手,摇滚歌星,或者后摇和工业的先锋音乐家。这次他们演了就演了德国工业音乐界的开山人物Einsturzende Neubauten的作品——这也是为什么舞台上有那么多艺术品装置的原因——它们变成了打击乐器,刺耳的敲击里提琴无调性地展开。对于现代都市场景和声响的复原和抽象,他们的做法巧妙而别致。

四重奏这种相对严格的音乐形式在 Kronos Quartet 看来并不是束缚。相反,他们赋予了四重奏极大的自由度和灵活性。提琴可以用来演奏现代音乐,可以表现民歌,可以改编流行音乐。他们有时摆出十足的古典音乐演奏架势,有时使用各种稀奇古怪的技法,甚至其中的一人两人放下提琴而操起手鼓或者民族乐器。这次他们在部分乐曲里用了来自北印度的类似西塔琴的乐器,简约的弹拨和提琴相得益彰,民族音乐的张力也就表现得恰如其分了。

对于民族音乐,Kronos Quartet一直是喜爱有加。比如他们曾与谭盾合作了《鬼戏》,比如他们最新的录音室专辑请了琵琶乐手吴蛮共同表演和制作。此次演出除了印度的民间音乐,还有伊朗的《摇篮曲》。对于大多数老美来说,这可能是第一次听到来自邪恶轴心国家的美妙音乐吧。

他们在上半场结束前演奏了 Clint Mansell 的《梦之挽歌》,是为同名电影的配乐。对这部电影依然印象深刻,不光是电影技巧,更有扣人心弦的音乐。现场听来更是精彩,动机不断被反复的时候我总是不由自主地想到电影里注射、割手和电击的场景。劲爆。而这个作品以前他们刚刚表演了Michael Gordon的无调性作品,我前面的几个老太太都捂起了耳朵。我在后面偷偷笑——这不是古典音乐欣赏会啊同学们。

整个表演中他们有张有弛,民族的或者前卫的或者大获成功的流行乐或者让观众偷笑的行为艺术(除了开场,后面他们还有诸如将光盘放在提琴上做拉琴动作同时播放背景音乐的段子),交替进行却毫不紊乱。最后返场他们甚至还表演了Sigur Ros的《迁徙的群鸟》作为谢幕,令我大跌眼镜。真是与时俱进啊,这么新潮的东西照样玩。唉,晓雷同学不去看有点可惜啦。

总之这是个很有意思的演出。演出结束后走在黑漆漆的街道上淋着小雨,手里握着他们厚厚的作品介绍册,兴奋得不得了。我刚来的那年在Kranner艺术中心看了Laurie Anderson和 Phillip Glass,这次再加上Kronos Quartet。都是高水准演出,都令我惊叹不已,自己竟然也能看到前卫艺术家的现场演出,学生票价还那么便宜。学校还是有品味有欣赏水准的嘛。希望下次Steve Reich也能来,这样我偏好的现代音乐那一块也就差不多看全了。

14
Apr 08

每个清醒的黎明,每个沉睡的黄昏

剩下的, 观音记 | | Shout (0)

【时间】二零零八年四月十二日,周六
【地点】Schubas Tavern@芝加哥
【人物】American Music Club

有时我是一个超人,可以不吃不睡。彻夜看电影,天亮了洗把脸,坐火车突突突去了芝加哥。四月份这里还刮风下雨,冷得牙齿发颤。在车站的麦当劳吃饭,偷偷看身边的流浪汉整理他的家当。步行去UIC,遭遇大雨,噗噗打在我的书包上。周末的学生活动中心冷冷清清,我肆无忌惮地喝水,卷裤脚。翻了几页论文,听歌,掏出一张纸。我所有的生活都记在这张纸上,做完一项就划掉一项。赶车,划掉。地铁票充值,划掉。吃饭,划掉。

演出在Schubas Tavern,离最近的地铁站还有一英里。出了地铁站我还走反了方向,所以变成一英里半。去年逛芝大时柴桦告诉我方向感是后天习得的,所以我一直练习。尽管也在进步,但这次怀疑、判断了一下,还是错了。暖场乐队已经上了,热闹的本地乐队,快乐的语调,提琴卖力地演奏。

酒馆里的热气很快烘干了我的外套,AMC的演出也开始了。Mark Eitzel 戴着礼帽,忙前忙后地调音。介绍里说他们是职业失业者,数学教师,公车司机和共产主义者。如果音乐不是职业和赚钱工具,那也就更真实些。Eitzel 爱讲笑话,再配上他笨拙的动作和表情,观众被逗得哈哈大笑。他讲音乐节里嗑药的裸体女歌迷,讲他跟男友在女装部买围巾,或者大声咳嗽吵着要水喝,在激情吉他独奏时突然被电线绊倒,演出充满了欢闹的气氛。

他们的演出单就贴在台前的地板上,我站第一排,但倒看英文字母我很不在行。基本上还是新唱片的曲目,新唱片还是不错的,情绪收敛稳重。Eitzel 的现场演唱依旧激情四溢,但少了键盘和其他修饰的部分歌曲还是欠些生动。吉他手Vudi是乐队新lineup中的另一个老成员,不苟言笑——甚至在Eitzel拿他跟Celine Dion大开玩笑时他也面无表情(顺便说,那是个很搞的笑话)。他的吉他生猛,曾经在 Swans 的北美最后巡演中担任吉他演奏。

演出结束大概是午夜了,记住了很多笑话,还有Mark Eitzel的黑围巾。在微雨的街头等地铁载我回 UIC。学生活动中心的穹顶上的旋转灯已经亮了,投射出移动的几何造型。我咬着饼干心不在焉地用MATLAB写程序。或者靠在椅背上,盯着大厅顶上那些转动的晨星。它们一直伴随着我度过漫长的夜晚,直到黎明我再次走向寒冷的街道。我是多么不愿意一天又这样地开始了结束了,多么不愿意再次进入那所谓正常的生活。但生活丝毫不眷顾失败者,它依旧这样地开始,这样地结束。

16
Mar 08

周末

剩下的, 观音记 | | Shouts (3)

昨天去看Xiu Xiu演出的人很多,在寒风中排队。Xiu Xiu 用的乐器很新奇,比方锣和木鱼,硕大无比的镲片,风琴和口风琴,以及没有琴身只有琴头但比人还高的低音贝斯。晓雷说现场没有录音室唱片来得怪,我想大概是因为他们没有带电子设备的缘故,大多音色都是吉他效果器调出来的,所以变化有限。另外他们的音色在我听来调整得过于尖锐,因为他们用的本来就是音色偏亮的乐器像锣和电子琴之类,吉他失真时候的高频又那么猛,层次再均匀些听着应该可以更带劲。

其他没什么说的,在中国城吃饭,发现大家推荐的菜馆是同一家。在酒馆被严重怀疑是否有二十一岁。回来还是一样晓雷开车穿过伊利诺黑沉沉的荒郊野外。第N次讲到开车穿越美国的事,心想是要有点实际行动才对。

今早收信被提醒晚上要 rebuttal 了。我对自己的文章没信心,如果分数低呢,也就用不着再唧唧歪歪跟评审员死磕证明我们的文章很好很强大了。当然,分数高的效果也一样。最后在洗漱时发现昨晚盖在手背上的酒馆印章还没褪去,整个人猛地恍了一下。

11
Mar 08

上帝是宇航员

剩下的, 观音记 | | Shout (1)

周日和晓雷同学去看了 God is an Astronaut。三个乐队演出,先是芝加哥的本地乐队,中间是器乐金属 Scale the Summit,最后是God is an Astronaut。晓雷说要支持一下金属乐队,买件T恤。买音像制品并不能在经济上帮乐队多少,但看演出买T恤应该可以。这种说法我也曾经在Luna乐队的访谈里听说过。上帝是宇航员的现场比录音效果好,更加生动。背景一直播放着录像片段和蒙太奇,主题是战乱、用于宇航实验的动物、大规模杀伤性武器、宗教、云海和闪电。

演出后晓雷买了纪念衫,我也买了。是绿色的熊猫T恤。回来的路上一直聊天,谈及开车横穿美国的时候我到家了。胃不舒服,大概是咖啡喝多。演出前多出三杯咖啡的时间,有些浪费。

今天醒来,慢吞吞收拾周六洗完没收拾的大筐衣服。然后就意识到自己错过了下午的seminar。再然后就干脆赖在家里烧饭看电视。意外发现我订购唱片的网站需要签收了,尽管还是美国邮政。四点多我背着一叠唱片去了学校,心想如果今天赶上了seminar,那就收不到CD了。

10
Feb 08

看演出去

我花钱, 观音记 | | Shout (0)

上半年已确定的计划:

03/09/08 God is an Astronaut@Beat Kichen, Chicago
03/15/08 Xiu Xiu@Reggie’s, Cicago
04/03/08 Kronos Quartet@Krannert Center for the Performing Arts, Urbana
04/12/08 American Music Club@Schubas Tavern, Chicago
06/08/08 Sun Kil Moon@Old Town School of Folk, Chicago

08
Feb 08

新年

剩下的, 观音记 | | Shouts (2)

今天是新年,我又去了芝加哥。睡过头差点没赶上公车。火车走走停停,晚点一小时。学生食堂点餐时突然忘了那种比萨饼的名字。下午在图书馆看论文,再次睡着。去灰狗车站存包,机器只吞钱不工作。等了半小时才有人搭理并且态度恶劣。地铁到站的时候演出已经开始了。走去酒吧,在偏僻的路段有混混从街对面向我扔雪球,喊想打架吗?

操,我怎么打得过。演出除了暖场乐队很有意思以外毫无趣味。暖场是铜管乐队加民间乐器,游行乐队和吉普赛艺人的混合体。足足三十个人,台上塞不下,乐手就混在台下的人民群众中卖力表演,其乐融融。倒是正式演出的 Baby Dee 太把自己当回事,不断抱怨台下的喧哗导致自己无法进入状态。Empty Bottle 是我不怎么喜欢的酒吧,上次看Damon & Naomi的演出,也这么吵。安静的音乐总吃亏。

演出结束后下起小雪。午夜子时,穿过街心公园。公园里的塑像染白了胡须,它们会不会在夜深人静后亲密地聊天?街边的陈列橱窗里有一缸热带鱼自顾自地游,于是和它们互道晚安。最后在寂寞的地铁站台上,我把交通卡送给了无精打采的乞丐。当列车进站,哪里的电线突然短路,顿时一声巨响火花四溅。

就这样伴随站台上一片恐惧的惊呼,我终于看到了新年的烟火。

12
Nov 07

绿草通道

观音记 | | Shouts (3)

【时间】2007年11月1日
【地点】Logan Square Auditorium, Chicago
【人物】Múm

这个季节的演出突然多起来,芝加哥每晚都很精彩。音乐青年们天黑以后出动,他们从城市的各个角落穿过广场,拐进暗巷,街角闪亮的霓虹招牌下已经有人悠闲地吸烟聊天,演出即将开始。我还是背着我的书包,穿行于各条地铁线,手握地图也偶尔迷路。十一月的第一天,蓝线坐到洛根广场下,目标音乐厅,冰岛的múm 九点登场。

演出前照例是查身份证,要喝酒的同志们去领小纸条。我不喝酒就去占领有利地形,前面不能有太多人头,站在中央可以看到全景,稍微偏些脖子更舒服。音乐厅在一幢不起眼的陈旧建筑二楼,像废弃的仓库,黑乎乎的大厅后面有个小酒吧,前方是舞台。舞台上满地的乐器和电线在灯光下闪闪发亮。演出的暖场是个唱作人,高高的个子,金发,弹着吉他浅唱低吟。一切都好,只是场地里挤满了múm 的粉丝,他们蠢蠢欲动缺乏安静听歌的耐心。也许是前排摄影师在调试相机,是身边情侣的低声谈笑,或者是音响师的心不在焉,暖场乐手的表演时间总是充满着嗡嗡的响声。

暖场结束,演出真正开始之前的等待永远是漫长的。等待中我开始数舞台雕花台柱上的树叶。数到四十七,台上的灯开始闪,四周爆发出热烈的欢呼,múm 笑咪咪地上台了。七个人,一个必不可少的苹果机,小心绕过脚边的电线,拾起乐器,各就各位。Protools 制造出粗砺的机械声响,混带噼啪的小噪音,然后乐器鱼贯而入,两架口风琴,一支号,键盘响起,贝斯响起,两个小姑娘开始轻声哼唱。迷人的气氛只要十五秒,他们像魔术师一般令全场鸦雀无声。múm 是很有意思的独立乐团,在现场他们减弱了电子与合成器的运用,大部分时间是真实乐器,辅以苹果机的轻型电音,小心翼翼的节奏却藏不住得意。三首歌过后鼓声响起,空气开始加热。吉他噪音和女声合唱开始互相冲撞,键盘演奏出温顺的旋律,又被跳突的的电气节奏不断地切割。múm 音乐的张力生动地出现在这个粗暴和宁静共存的空间里。

继续往下听,演出的曲目多来自múm 九月份发行的新唱片,现场使用的乐器之多令人目不暇接。乐手不断地俯身换琴,口琴换到提琴,吉他变成班卓,不同长短的笛子,加上其他怪模怪样的拨弦乐器。大多是明亮的音色,不光是舞台左边昂首挺胸的小号手,还有频频出现的口风琴,甚至在这双倍的明亮之上,有人还要吹一段玩具笛。等到音色近乎尖利,身后隆隆鼓声若响,鼓手的手法很有趣,正,反,正,反,台上瞬间就热闹起来。至于歌名叫什么是不是新唱片不会有人在意,能表达和该表达的都在音乐里,音乐响起我们倾听,音乐落下我们喝彩,自然的交流方式已无需语言。

múm 曾经在访谈里说múm这个名字没有文字含义,只是几个字母连着写像两只甩鼻子的大象,他们觉得可爱。在台上,他们也处处流露出这样不加掩饰的童心。两个唱歌的小姑娘把琴像宠物一样抱在怀里,吉他手不时转头和鼓手做鬼脸。他们用生硬的英语向大家打招呼,每当有掌声,他们的表情就像孩子般满足。只有在演奏那些长长的曲目时,缓慢的鼓点和多声部吟唱才让人想起他们来自冰岛,他们也能冷峻异常。前段时间看一本关于冰岛音乐的纪录片,说这个三十万人口的国家却拥有90多个音乐学校,6000个唱诗班,400个管弦乐团,不计其数的摇滚乐队、爵士乐队和 DJ。我不能想象这是怎样的气氛,音乐像灯塔一样带来光明,对抗寒冷与黑暗。人们在音乐里找到欢乐,找到自由。此时此刻这种欢乐和自由就写在múm的脸上,投射到我的心里。

时间差不多了,múm 几个人拉着手深深一鞠躬,便嘻嘻哈哈地从台上溜走。大家连忙鼓掌要求谢幕。而手还没拍疼,他们自己就迫不及待地又跑上台去。全场笑呵呵看他们在台上交头接耳,有人大喊绿草通道!绿草通道!五年前世界各地的人们记住了 múm的《绿草通道》和音乐录影带里那群灯塔边飞翔的鸟。我们都希望谢幕曲里来点小回忆。台上的人没说话,提琴和口风琴互相呼应着交织出一片清澈的声响。虽然不是想要的旧曲,但也没问题。就在乐曲循序渐进时,苹果机那端突然传出生猛的techno。全场在这突如其来的techno和口风琴的拉锯战里兴奋起来,直到techno 节奏渐渐消失,若隐若现的风琴声里,一个音乐盒兀自叮咚作响。在这屏息凝神的时刻我仿佛能看到音符在空气中敏锐地颤动。当然还有台上两个小姑娘嘴角边狡黠的笑意。最后大家开心地使劲鼓掌,谁都忘了之前心里念念叨叨的《绿草通道》。

退场时我发现来看演出的大多是十几二十几岁,年轻,漂亮,每个人都笑得跟múm 一样可爱。我随着人流走向地铁站,掏出电话告诉在弗吉尼亚的朋友一定要去看 múm 的演出,那里有 Protools 和提琴交织的气氛,玩具笛子,小鬼脸,以及一切唱片里录不进去的活力。

【本文文字版权属于,乐队合照图片版权属于李晓雷,分照图片版权属于Kirstie Shanley。本文同时刊登于杭州《都市周报》。】

02
Oct 07

关于小作家的受伤和解聘

剩下的, 观音记 | | Shouts (2)

【时间】2007年9月30日
【地点】Empty Bottle, Chicago
【人物】Damon & Naomi

先讲讲关于小作家的意外“受伤”。这完全是因为他自己没做心里准备。到了酒吧才发现百分之九十的人是奔着Boris去的,Damon & Naomi基本沦为了Boris的暖场。原来last.fm上的繁荣是虚假的,大家热火朝天都冲着劲爆的Boris呢,没人注意Damon & Naomi,尽管小作家觉得D&N很好。把这两个乐队放在一起实在是非常糟糕的编排,就像小学学的鸡兔同笼。鸡兔的粉丝根本不是同一拨。

Damon & Naomi演出结束后问题来了。小作家发现自己(和往常一样)身处紧贴舞台的正中央处,和酒吧出口隔着茫茫人海。正在迟疑是要挤出去还是听一下Boris再走,Boris开始演出了。小作家被突如其来的巨大音响搞懵了,他从小到大没有接触过这么高的分贝。小作家佯装爆发出欢呼或者大力嚼口香糖张大嘴巴,想吸收一下声音。这是他小学的时候从少年科学画报上学来的,不过好像用处不大。小作家认为自己的耳朵快飞走了。突然他发现自己原来处在一圈扩音器的包围中。同时也发现了演出开始后要想挤出去基本是不可能的。

大概五首歌,小作家终于下决心逆流而动。他悲愤地转身埋头反向扎进拿着酒瓶高声喊叫的茫茫人海中。两分钟后小作家终于突出重围来到酒吧门外。除了裤腿被啤酒打湿了,小作家的某只耳朵也罢工了。他着实担心了一阵,直到听到第一声风吹走地上枯叶的沙沙响。后来汽车的喇叭也叫了,雨滴也开始啪啪落在地上了。小作家认为短暂的负伤是很光荣的。不过他对硬核/新金属的好感降到了负数。

而小作家的解聘是一天以后的事情,实属无奈。据说由于王编的领导的一句话,周刊决定先对时尚版扩版,然后再考虑文化版。于是小作家顿时下岗。

同学们,以后请不要叫我专栏小作家,咳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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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e storm is finally over, the sky wild and exhausted. We went up to the observatory and the gods were with us. They gave us the most beautiful rainbow i've ever seen. I closed my eyes and cried.